别墅的客厅里，苏沐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收音机仍在播报着天成集团的爆炸性新闻，但她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你刚才说...时机成熟时会告诉我一切。"她转过身，直视程默的眼睛，"现在周天成和龙三都被捕了，还有什么需要等待的？"
程默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既期待又恐惧——期待卸下伪装，恐惧看到苏沐晴眼中的震惊与背叛。八年的监狱生活教会他面对任何危险，但此刻，他的手心却在微微出汗。
"去洗个澡休息吧。"他试图拖延，"今天太紧张了，明天我们再谈。"
"不。"苏沐晴上前一步，"我需要知道真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你和程默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中闪烁着固执的光芒，与程默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女孩一模一样。八年了，她骨子里的性格丝毫未变。
程默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如同他此刻翻腾的思绪。他递给苏沐晴一杯，她接过但没有喝，仍在等待答案。
"你还记得程默入狱前，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吗？"程默轻声问。
苏沐晴的眉头微皱："在法庭上...他穿着橙色囚服，被法警押走。他对我说...他会回来。"
"不是这句。"程默摇头，"在被押出法庭前，他回头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苏沐晴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说'等我'..."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你怎么会知道？当时没有其他人听到..."
程默放下酒杯，缓缓摘下了那副伪装用的平光眼镜，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倒出里面的隐形眼镜——它们改变了他眼睛的颜色。接着，他站到灯光下，让苏沐晴看清他脸上那些细微的、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注意到的疤痕——八年前并不存在的疤痕。
"因为，"程默用他原本的声音说，"我就是程默。"
苏沐晴的酒杯从指间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她后退几步，直到背抵住墙壁，仿佛需要支撑才能站稳。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程默在监狱里...还有七年刑期..."
"假释加上神秘人的运作。"程默——现在是真正的程默了——平静地解释，"我以林修的身份出狱，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苏沐晴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震惊、困惑、怀疑...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痛苦上。"这八个月...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不全是。"程默向前一步，但苏沐晴立刻抬手阻止他靠近，"我对周天成的仇恨是真的，收集的证据是真的，想保护你的意愿也是真的。"
"保护我？"苏沐晴突然笑了，那笑声带着苦涩，"你利用我接近周天成，把我当作复仇的棋子！"
程默没有否认："最初是的。但当我发现你也在调查他，当你告诉我关于你母亲的事...我的计划改变了。"
"多么感人。"苏沐晴的眼中泛起泪光，"罪犯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程默的心脏。他本以为揭露身份后最痛苦的是苏沐晴的震惊或愤怒，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失望和轻蔑。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沐晴。"他艰难地说，"八年前我是无辜的。周天成陷害我，因为他发现我在查他的黑账。"
苏沐晴的表情微微动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用假身份接近我？"
"我谁都不能信任。"程默苦笑，"八年前，我最信任的人——我的未婚妻、我的老板、我的同事——全都背叛了我。你认为出狱后我会随便相信任何人吗？"
"包括我。"苏沐晴轻声补充，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程默没有否认："直到我看到你偷看周天成的文件，直到你告诉我你母亲的死...我才开始相信我们站在同一边。"
苏沐晴沉默了很久，最后走向沙发坐下，双手紧握成拳："证明给我看。"
"什么？"
"证明你是程默。"她抬起头，"告诉我只有程默会知道的事情。"
程默坐到她对面，思索片刻："大学时，你总在图书馆四楼靠窗的位置自习，因为那里能看到樱花树。你喝咖啡要加两包糖但从不加奶。你害怕雷雨，每次打雷都会躲进衣柜，直到我找到你..."
"够了。"苏沐晴打断他，声音颤抖，"这些...这些也可能是调查得来的。"
程默深吸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小小纹身：两个字母"M&Q"，周围环绕着樱花图案。
苏沐晴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他们在毕业旅行时一起纹的，她的锁骨下有一个匹配的"Q&M"。
"天啊..."她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嘴，眼泪终于落下，"真的是你..."
程默重新扣好纽扣："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选择'林修'这个身份了。林是我母亲的姓，修...是'默'字的另一半。"
苏沐晴的泪水不断涌出，但她没有擦拭，任其顺着脸颊滑落："八年...我以为你恨我。我没有去探监，没有写信...你一定认为我背叛了你。"
程默的表情变得复杂："最初是的。直到我发现你接近周天成的真正目的。"
"不，你不明白。"苏沐晴摇头，"我不仅是为了母亲复仇...也是为了你。"
程默愣住了："什么意思？"
苏沐晴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你入狱后，我去找过周天成。我跪下来求他告诉你真相，求他放过你..."她的声音哽咽，"他大笑，然后告诉我一个秘密：我母亲不是自杀，是他杀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程默轻声问。
"而且我是他的女儿。"苏沐晴转过身，泪流满面，"我是他和我母亲的私生女。他抛弃了她，当她威胁要曝光他的黑账时，他杀了她。"
程默震惊地看着她。虽然陈先生已经告诉他这个事实，但听到苏沐晴亲口说出来，依然让他心如刀割。
"我恨他。"苏沐晴的声音变得冰冷，"不仅因为母亲，也因为他对你做的一切。所以我决定接近他，收集证据...我要让他失去一切，就像他让我们失去一切那样。"
程默走到她身边，想要拥抱她，但苏沐晴后退了一步："别...还没结束。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程默等待着，心跳加速。
"当年陷害你的证据...有一部分是我母亲留下的。"苏沐晴说，"她在死前藏了一些文件，证明周天成的财务欺诈。周天成发现你在查同样的事情，所以先下手为强陷害你。"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击中程默。原来他与苏沐晴母亲的命运如此相似——都因为调查周天成的罪行而遭到报复。
"所以你不仅是复仇..."程默轻声说，"你是在弥补。"
苏沐晴点点头，终于允许自己靠在他肩上："对不起...为了一切。如果我早点知道真相，如果我更勇敢一些..."
程默轻轻环抱住她，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八年的隔阂、误解和痛苦，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们静静地站着，窗外的城市灯火仿佛遥远的星光。
"我们成功了。"程默最终打破沉默，"周天成和龙三都会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苏沐晴抬起头："接下来呢？你...还会用林修的身份吗？"
程默摇头："周天成被捕后，我的复仇已经完成。是时候让程默重获自由了。"
"但你的冤案..."
"会平反的。"程默信心十足，"陈先生已经找到了当年作伪证的关键证人。加上周天成现在的处境，翻案只是时间问题。"
苏沐晴微微皱眉："这个陈先生...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帮你？"
程默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陈先生发来的加密信息：「紧急情况。周天成在押送途中逃脱。重复，周天成逃脱。极度危险。立即转移。」
程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出问题了。周天成逃了。"
苏沐晴的瞳孔收缩："怎么可能？现场那么多警察..."
"他有内应，一直都有。"程默快速收拾必需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周天成现在走投无路，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
苏沐晴没有浪费时间提问，迅速跟着程默行动。他们只带走了最重要的物品：证据备份、武器和伪装用品。五分钟后，他们从别墅后门离开，钻进一辆不起眼的轿车。
"去哪里？"苏沐晴系好安全带问道。
程默发动车子："先离开这座城市。然后..."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一条视频信息。
他点开视频，画面中出现了周天成的脸。背景很暗，似乎在某辆行驶的车里。周天成的西装凌乱，脸上有血迹，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程默...或者该叫你林修？"周天成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你以为你赢了？不，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知道是你策划了一切。现在，我要让你体会真正的失去。"
视频镜头转向一旁，程默的血液瞬间冻结——画面中是陈先生，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的'恩人'先走一步。"周天成继续说，"接下来是你的小女友。我会找到她，就像找到你派来监视我的人一样。"
视频突然结束，留下一片死寂。
苏沐晴的手紧紧抓住程默的手臂："他怎么会知道是你？我们那么小心..."
程默的大脑飞速运转："龙三...一定是龙三告诉了他。周天成现在走投无路，会像疯狗一样反扑。"他猛打方向盘，改变行驶方向，"机场太危险了，他有关系能监控所有航班。我们走陆路。"
"去哪里？"
"先去找马强——那个作伪证陷害我的清洁工。"程默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是翻案的关键证人。找到他，我们就能彻底摧毁周天成。"
苏沐晴点点头，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手枪，熟练地检查弹药："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程默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八年前，他们是被命运拆散的恋人；八年后，他们成了被仇恨驱使的复仇者。而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车子驶入夜色，向着未知的危险前进。但这一次，程默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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