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晴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用户实验室。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脑海中全是零点咖啡馆屋顶那片星光，和程墨讲述星座传说时罕见的温柔表情。
"苏总监？您来得真早。"
技术部实习生小夏正在调试设备，看见苏沐晴时眼睛一亮。实验室被布置成舒适的会客厅，单面镜后是观察室，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几台看似随意放置的电子设备——实则是伪装的数据采集器。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苏沐晴放下包，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台熟悉的咖啡机，和程墨办公室里的一模一样。
小夏神秘地凑近："程总监还没到，他从不迟到的...昨晚好像通宵调试系统了。"她指了指天花板，"楼上有惊喜。"
苏沐晴顺着小夏暗示的方向，发现一道隐蔽的旋转楼梯。她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阁楼是一个小型控制中心，墙上布满显示屏，中央操作台上散落着各种电子元件和半杯冷掉的咖啡。而程墨——永远一丝不苟的技术总监——正蜷缩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睡得像个疲惫的大学生。
他脱了西装外套，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串二进制纹身。眼镜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手里还握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早已自动锁屏。晨光透过天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微微张开的嘴唇。
苏沐晴屏住呼吸，从未见过这样的程墨——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脆弱。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他的眼镜，正准备找条毯子给他盖上，程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五分钟..."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眼睛都没睁开，手指却牢牢圈住她的腕骨，热度透过皮肤传来。
苏沐晴僵在原地，心跳如雷。程墨的掌心有编程茧的粗糙感，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她轻轻挣了一下，换来他更紧的握持。
"程墨？"她小声唤道，"用户测试九点开始..."
程墨猛地惊醒，眨了好几次眼才聚焦到她脸上。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她的手腕，他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耳尖瞬间变红。
"抱歉，我..."他慌乱地整理歪斜的领带，眼镜都顾不上戴，"昨晚最后调试算法，没想到睡着了。"
苏沐晴递回他的眼镜："还有四十分钟才开始，你要不要——"
"程总监！"小夏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李总提前到了，说要先看演示！"
程墨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猛踉跄了一下，苏沐晴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隔着衬衫，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谢谢。"程墨低声道谢，迅速恢复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有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刚才的慌乱。
下楼时，苏沐晴注意到他后脑勺有一撮头发顽固地翘着，大概是睡姿造成的。她忍住了伸手抚平的冲动。
用户测试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十位不同背景的试用者体验"星辰"系统原型时，苏沐晴敏锐地捕捉到一位中年女性在某个界面微妙的迟疑，而程墨几乎立刻调整了参数，重新加载后那位女士眼睛一亮："现在舒服多了，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怎么做到的？"观察室里，李总惊讶地问，"那个问题连我们的UX设计师都没发现。"
程墨推了推眼镜："苏总监注意到了用户的面部微表情，我们上周正好优化了这部分的情感识别算法。"
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站在角落的苏沐晴，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几个技术部的同事交换了惊讶的眼神——他们总监向来吝啬夸奖，更别说这种近乎骄傲的语气。
午休时分，趁程墨被李总叫走，小夏神秘兮兮地凑到苏沐晴身边："苏总监，您和程总监...是不是在约会啊？"
苏沐晴差点被咖啡呛到："什么？没有的事。"
"可他看您的眼神..."小夏做了个夸张的心形手势，"而且您知道他今早为什么睡在实验室吗？他昨晚真的通宵了，就为了把您昨天提到的那个'隐藏需求'算法加进去。"
苏沐晴握紧咖啡杯，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想起阁楼上那个睡眼惺忪、抓住她不放的程墨，和现在这个在会议上侃侃而谈的技术总监判若两人。
下午的测试中，一位老年试用者操作遇到困难。苏沐晴正要上前协助，程墨已经自然地蹲在老人身边，耐心地一步步引导，完全没有技术精英常见的不耐烦。老人终于成功完成操作时，程墨笑得像个拿到满分的孩子，转头看向苏沐晴的方向，仿佛在寻求她的认可。
那一刻，苏沐晴感到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
测试结束已是晚上八点。送走最后一位试用者，苏沐晴回到实验室收拾资料，发现程墨不见了。小夏说他回办公室处理紧急邮件，却贴心地留下了门禁卡："程总监说如果您想继续查看完整数据..."
1603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显示屏还亮着。苏沐晴走近时，屏幕保护程序恰好关闭，一张照片一闪而过——年幼的程墨站在天文馆前，身边是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两人笑得灿烂。照片瞬间被关闭，但苏沐晴已经看到了程墨脸上罕见的、毫无保留的快乐。
"抱歉，服务器出了点问题。"
程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个纸袋，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猜你还没吃晚饭，"他递过一个袋子，"老周的招牌三明治，加了你喜欢的牛油果。"
苏沐晴惊讶地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上次在咖啡馆你点了两次牛油果吐司。"程墨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苏沐晴心头一颤——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他们并排坐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吃晚餐，程墨详细解释着今天收集到的用户数据。说到技术细节时，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手势也变得生动起来。苏沐晴发现，当他真正投入讲解时，那种惯常的疏离感就会消失，整个人像是被内在的热情点亮。
"所以这个情感识别算法，"她指着屏幕上的一串代码，"是基于面部微表情还是操作模式？"
"两者结合。"程墨兴奋地调出一个界面，"看，这部分特别借鉴了你提出的年龄分层理论..."
他们头挨着头研究数据，不知不觉已近午夜。程墨突然停下讲解，皱眉看着手表："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没关系，我可以——"
"不行。"程墨的语气不容反驳，"这个点不安全。"
等电梯时，苏沐晴注意到程墨的领带结歪了，大概是忙碌一天的结果。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替他整理。程墨僵在原地，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苏沐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多么亲密，急忙缩回手："抱歉，职业习惯...我表弟总需要人提醒着装。"
"没关系。"程墨的声音有些哑，"我...不常被人照顾。"
夜风微凉，程墨坚持叫了专车。等待的几分钟里，两人站在大楼门口，肩膀几乎相触却都没有挪开。城市灯光在程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遮住了他的眼神。
"明天见？"上车前，苏沐晴问道。
程墨点点头，突然又补充："我找到一家新开的星空主题餐厅，他们的投影技术很特别...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这不是工作邀约。这个认知让苏沐晴心跳加速："有兴趣。"
车驶出很远，苏沐晴回头还能看见程墨站在原地的身影，在霓虹灯下显得既孤独又坚定。她摸出手机，林小雨的信息立刻跳出来：「怎么样？今天有什么进展？」
苏沐晴咬着嘴唇打字：「他邀请我去星空餐厅...这算约会吗？」
三秒后，手机疯狂震动：「废话！！！他是不是还给你买晚餐了？苏沐晴女士，恭喜你成功引起技术宅神的注意！」
车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般流淌。苏沐晴想起程墨电脑上那张一闪而过的童年照片，和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那是他从未提及的过去，而现在，他似乎准备好让她慢慢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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