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衍不疾不徐推着轮椅进来,碾过一片碎瓷,声音清寒:“许久未见,来看看你近日可有长进,你在学规矩?”
祁雪莹顿时紧张起来,她素日里最怕寡言沉默的二哥了,嗫嚅着唇,“我正跟着沈姑姑学点茶……”
“点茶?”祁君衍挑眉看向地面上的碎片,脸色冷凝:”连茶杯都端不稳还学点茶?”
祁雪莹涨红了脸:“我……我就是一时失手,并非故意的。”
祁君衍面无表情看着她:“我记得你从小学武,当真是一时失手?”
祁雪莹咬着唇,一脸颓丧,无可辩驳。
“是我教导无方。”江茗溪忽然福身,”教不严,师之过,四小姐顽劣,日后我定然严加管教。”
祁君衍目光在江茗溪发顶停留片刻,忽然转向妹妹:“既然江姑姑都这么说了——你现在去把《茶经》第一卷抄三遍,未时前交到我书房。”
“三遍?”祁雪莹失声叫道,“那午膳...”
“错一处加一遍。”祁君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江姑姑,烦请你监督她。”
江茗溪会意,恭敬应是。
她也不是蠢人,这位二公子明显是为她解围撑腰。
有了祁君衍的震慑,接下来的半日祁雪莹果真不再闹幺蛾子,乖乖抄完了《茶经》,接下来这一天的教习也还算顺利。
……
此时的伯夫人院里。
得知一向喜欢独居寡处的二儿子竟然破天荒出了自己的院子,还在小女儿那里坐了一下午。
晋安伯夫人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瞪大。
“当真?”
旁边的吴嬷嬷坚定点头,喜笑颜开道:“不止呢!二公子还跟江姑娘探讨了一下午的茶艺呢!”
晋安伯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惊叹道:“这江姑娘果然是个妙人!”
吴嬷嬷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晋安伯夫人平静下来之后,思忖一番,便领吴嬷嬷给江茗溪送了不少衣裳首饰之类的物品,就当做是奖励了。
每名其曰是感谢江茗溪震住了一向有些无法无天的四小姐。
回到房间的江茗溪看见一屋子的金玉珠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今天下午四小姐那么配合,可不全是自己的功劳。
思来想去,心中有愧的她还是决定去厨房,给二公子做了一道药膳送过去。
砂锅中,茯苓、山药与老鸭慢火炖煮,氤氲的药香混着清甜枣味,在厨房里袅袅升腾。
她另取一枚青瓷小盅,调入少许桂花蜜。
这是之前姨母教她的方子,专治体虚。
厨房的婆子得知她竟要做药膳给二公子送去,都满是不屑,背地里嘲笑她异想天开。
有好心的丫鬟小声提醒她“姑姑真要去清晖院?二公子从不见外客的……”
江茗溪将药膳装入食盒,淡声道:“谢礼而已,放下便走。”
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厨房。
便有好事的婆子等着看她笑话,转头就去把这事儿当稀罕事说给了吴嬷嬷听。
另一边。
江茗溪原本也不想太过打扰,便想将食盒交给小厮就走。
却不想,守门小厮见她来了,竟直接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公子吩咐,若江姑娘来,不必通传。”
江茗溪怔住。
倒是有些意外,跟对方道过谢,江茗溪拎着食盒跟在后面。
却见院中一片竹林森森。
甚是幽静落寞。
路过塔楼时,她的脚步略一顿,从二楼窗口的方向,正好可以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
莫名想起自己今早上摘花的事情。
不会被看到吧?
心里胡乱思忖着,再抬头时,却见远处水榭中,祁君衍披着雪青色外袍正在煮茶。
“江姑娘。”他以拳抵唇轻咳,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手腕。
江茗溪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今日多谢二公子相助,我熬了百合茯苓鸭汤,最润肺脉,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祁君衍挑眉,揭开盅盖,热气氤氲了他冷峻的眉眼:“姑娘怎知我肺脉有损?”
“我观公子面目,应有虚火郁肺之兆。” 她脱口而出,却瞧见对方正目光直直审视着自己,又慌忙低头找补:“……略通医理罢了。”
祁君衍笑了:“只是略通医理便已经能看出我的病症,姑娘真是天赋异禀。”
江茗溪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定然引起了对方怀疑。
无奈,只能随便编造了个懂得医理的理由,便匆匆离开。
出了青竹居,她长松一口气。
这位二公子虽深居简出,她却隐隐觉得,这人比想象中更聪明厉害。
以后当真要再小心些了。
江茗溪叹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却不想,她到青竹居给二公子送药的事情,早就像是一阵风,吹便了晋安伯府。
晋安伯夫人原本从吴嬷嬷那里得知,也只想静观其变。
却没想到,江茗溪不但得进了青竹居的门,而是她送去的药膳,二儿子竟然还接受了。
这简直天方夜谭!
毕竟自从老二出事,别说是外人,就是她这个亲娘,也是再难以踏入他的地界一步。
“这小小一个教习姑姑,真是让人惊喜!”
晋安伯夫人不禁感叹,庆幸自己当初听了友人的话,接受了江茗溪入府。
第二日,晋安伯夫人亲自接见了江茗溪,态度与前日进府已然是大相径庭,还特意让人将她的住处换到了更加清净雅致的一处院落。
“日后你只管专心教导雪莹,别处有什么困难,尽管告知于我,本夫人定然为你做主的。”
“雪莹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也只管教训她,我绝不插手。”
有了晋安伯夫人的保证,江茗溪倒是乐见其成。
接下来教导四小姐,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祁雪莹却对江茗溪很是不屑:“三日后便是昌州赏花大会了,你若是能在赏花会上拔得头筹,我便服你!”
她对这位新来的年轻教习姑姑依旧是极为不服气的。
这些一板一眼的教习姑姑,整日里只知道规矩礼仪。
她才不要被这些人同化,困在四方牢笼,她有自己的天地要闯。
但是碍于母亲和二哥的威压,她又不敢明目张胆为难,只能用赏花会,狠狠搓一搓对方锐气!
江茗溪挑眉,似笑非笑盯着对方:“当真?”
祁雪莹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当然!我可不是小女子,讲究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昌州府每年一度的赏花会,明着是要选举花魁,实际上却是各大家族之间的暗中较量。
今年正好轮到了她们晋安伯府。
江茗溪初来乍到,连各家关系都没有理清楚,她才不信她能有多大建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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