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冷风灌进衣领冻醒的。
迷迷糊糊摸向旁边,磨盘上的小狗子早没了影——正想骂句“小没良心的”,门帘“啪”地被拍开,个小身板“咚”地撞进我怀里。
“余、余哥!”小狗子喘得像拉风箱,鼻尖挂着汗珠,左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饼,“王、王婶让全村人去晒谷场开会,说要分昨儿打野狗的肉!”他喉结上下滚动,指甲掐进我袖口,“可我听见她跟李大壮在灶房说...说要‘清、清理刺头’,您名字被提了三回!”我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
前儿帮小狗子抢回被李大壮顺走的盐罐时,王婶端着热粥在旁边笑,说“小年轻脾气别太冲”,手却悄悄把撒在地上的盐粒全扫进自己围裙兜里——这老太太,面上是菩萨,裤腰里别着秤砣呢。
“慌什么,先把气匀了。”我按住他肩膀,指尖触到他发抖的肩胛骨。
小狗子脖子上还挂着我教他编的草绳护身符,草叶被他攥得发蔫,“她要分肉是吧?咱就去凑个热闹。”我蹲下身翻出破木箱底的碎布,沾了水擦他脸上的灰,“不过得先绕到晒谷场后边——你记不记得村东头老杨头家的粪堆?”
小狗子眼睛突然亮起来,像只被点醒的小狐狸:“余哥是说...干粪堆?”
“聪明。”我拍了下他后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干粪烧起来烟大,呛得人睁不开眼。等会儿你带咱抄后墙根的小路,我往粪堆上撒点干草,王婶要唱大戏,咱就给她加把‘香’火。”
小狗子攥紧草绳护身符,用力点头时头发都翘成了鸡窝:“我知道那条路!去年偷摘王婶家枣儿,我就是从后墙狗洞钻的!”
晒谷场的梆子声已经敲了第三遍。
我猫在柴垛后面,看王婶踩着她那双补丁摞补丁的黑棉鞋上台,腰板挺得比村口老槐树还直,脸上堆着能挤出水的笑:“乡亲们呐!昨儿大壮带几个小伙子打了野狗,这肉可金贵!咱得商量商量怎么分才公平——”
李大壮站在她旁边,膀子晃得像座移动肉山,眼睛直往我站的方向剜。
我缩了缩脖子,手在背后冲他比了个“小狗子式”的软乎乎拳头——这傻大个,昨儿抢小狗子窝窝头时,裤腰带都没系紧。
“不过嘛——”王婶的声音突然拔高,手指尖儿戳向人群,“总有些人不把咱村规矩放眼里!前儿偷盐,昨儿抢食,当咱晒谷场是他撒野的地儿?”她眼神扫过来时,我故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手在裤兜里摸着火折子。
“就是!”李大壮踹飞脚边的破瓦罐,瓷片儿“哗啦啦”溅到前排张大爷脚边,“我看该把那刺头赶出去!省得拖累大伙!”
我捏着火折子的手紧了紧。
小狗子在我脚边扯了扯裤腿,他掌心全是汗,却朝我比了个“三”的手势——王婶的戏唱到第三段了,该咱上场了。
“滋啦——”草绳引燃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焦糊味。
晒谷场后墙根的干粪堆“轰”地冒起浓烟,灰黑色的烟柱裹着呛人的土腥气直冲天空。
人群里炸开一片咳嗽声,张大爷的旱烟杆掉在地上,李二婶的菜篮子扣在王婶脚边,烂菜叶糊了她半条裤腿。
“救火!救火啊!”有人喊。
“我眼睛!辣得睁不开!”有人骂。
李大壮捂着鼻子乱窜,正撞在晒谷场的木柱子上,脑门儿“咚”地撞出个红包。
王婶的花头巾被烟吹得歪到耳朵上,她扯着嗓子喊“都别乱”,可声音被咳嗽声、骂声、踩翻的水桶声盖得只剩气音。
我猫着腰往王婶刚才站的土台挪,鞋底好像踢到了什么硬东西。
弯腰一摸——是块油布角,掀开半角,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铁疙瘩——像根铁棍,还带着铁锈味儿。
王婶的尖叫突然穿透烟雾:“谁!谁放的火!”
我缩回手,油布重新盖好。
烟越来越大,我看见小狗子在人群另一头冲我眨眼,他怀里的玉米饼不知什么时候塞给了隔壁家饿得直哭的小丫头。
风卷着烟往西边吹,我听见王婶压低声音骂:“明儿让外村老周来拉货...那批铁棍藏在后院...别被那小子发现...”
浓烟里,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折子。
看来这出“分肉戏”,才刚唱到第二幕呢。
浓烟散得差不多时,我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故意踩得草屑哗啦响——得让王婶听见我走过来的动静。
她正背对着我抹头巾上的烂菜叶,听见脚步声猛一回头,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小余啊,这火...是不是你——”
“王婶,您裤脚沾的是盐粒吧?”我弯腰捡起块碎瓷片,指尖蹭了蹭她黑棉裤上的白渣,“前儿小狗子的盐罐打翻,您说‘怪心疼这细盐’,结果扫进围裙的比撒地上的还多。”我晃了晃瓷片,“今儿这出分肉戏,您后墙根藏的好东西,可比盐金贵多了。”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张大爷吧嗒着旱烟凑过来:“小余说啥?后墙根藏东西?”
我蹲下身扯油布,锈铁棍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窜。
王婶的手突然扑过来要抢,指甲刮得我手背生疼:“小崽子别乱翻!那是...那是修谷仓的材料!”
“修谷仓用带刻痕的铁棍?”我把铁棍举高,月光从晒谷场的破灯笼漏下来,照出棍身三道半指宽的凹痕,“外村老周的货担我见过——他扁担头磨的印子,跟这刻痕分毫不差。”我又从怀里摸出个灰布包,是方才趁乱从王婶围裙兜里顺的,“还有这布袋,边角补的蓝布,跟老周媳妇上个月晒的被子一个花色。”
李二婶突然挤到前边,扒着布袋看了两眼,拍着大腿喊:“可不就是!上回老周来卖山货,我还帮他补过这布袋!王婶,你说你收他两斤红薯换山货,合着是拿咱村的铁棍换?”
王婶的脸白得像刚下的雪,嘴唇抖得能打鼓:“我...我这是为村集体保存物资!”
“保存到外村人货车上?”我把铁棍往地上一杵,“昨儿打野狗的肉在您灶房里吧?小狗子说您今早熬粥,锅沿儿沾的油星子比过年还多。”我扫了眼人群里饿得直揉肚子的小丫头,“您说分肉公平,可小丫头的玉米饼都被您家孙子抢去了——公平是让您家吃撑,别人家饿瘦?”
“放...放屁!”李大壮突然吼了一嗓子,可声音发虚得像漏风的破锣。
他抄起根木叉要冲过来,可刚抬步就被张大爷拿旱烟杆戳了腿弯:“大壮啊,你前儿抢小狗子盐罐时,裤腰带都没系紧,这会儿横什么?”
人群哄笑起来。
李大壮的脸涨成猪肝色,木叉“当啷”掉在地上。
王婶扶着谷堆直喘气,手指死死抠进粗布围裙,指节泛白——我知道她在等什么,等有人帮腔,等我漏出破绽。
“要不这样。”我提高声音,压过此起彼伏的议论,“咱成立个物资监督小组,谁打了猎物、捡了物资都登记,领东西按人头分。小狗子心细,当记录员最合适。”我拍了拍缩在我身后的小狗子,他攥着草绳护身符的手慢慢松开,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
“我同意!”李二婶第一个举手,“小余这法子公道!”
“算我一个!”张大爷磕了磕烟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着看秤。”
王婶突然跌坐在谷堆上,花头巾滑到脖子里。
她盯着我身后的小狗子,又看了看围过来要签字的村民,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她太清楚了,现在再闹,就是跟整个村作对。
夜里,我蹲在破屋的草堆上擦铁棍。
月光透过漏风的窗棂洒进来,照得铁棍上的刻痕像道小伤疤。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子里炸响,电子音带着股欠揍的调调:【叮!
检测宿主完成「智破村霸阴谋」隐藏成就,触发新任务——「用捡来的烂铁打造武器还得夸对手厉害」。
任务奖励:技能碎片×2(可融合「锻造入门+观察入微」)、苟道值+50。
任务失败:扣除当前苟道值50%,随机掉落一件随身物品。】
“夸对手厉害?”我捏着铁棍笑出声,“难不成要我夸王婶藏东西手法高明?还是夸李大壮撞柱子的脑门儿够硬?”我用袖子蹭了蹭铁棍,铁锈末子簌簌往下掉,“不过...这烂铁倒是正好。”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
我摸了摸裤兜里的火折子,想起村外废弃的垃圾场——听说那儿堆着不少破铜烂铁,说不定能找着合用的材料。
风卷着草屑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墙上的草绳护身符晃啊晃,像在跟我点头。
“明儿个,该去垃圾场转转了。”我把铁棍往草堆里一插,翻出破毯子裹在身上。
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苟道值的数字正往上跳——50,60,70。
黑暗里,铁棍的尖头闪着冷光,像颗没点燃的火苗。
我闭眼前最后想的是:这破铁棍,说不定能敲出点新花样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