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死寂中弥漫着绝望。四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世家子,眼神空洞地互相对视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那传说中血肉磨盘般的拒妖关里,被妖魔撕碎的凄惨未来。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陆安那带着一丝玩味、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朗嗓音: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非要带你们这几个‘累赘’去拒妖关?”
没等他们反应,陆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继续道:“说实话,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和惹是生非的本事,我还真看不上眼。我看中的……是你们背后站着的家族!”
话音刚落,林篱的小手从车门缝隙里接过来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李凭栏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来,失声惊呼:“圣……圣旨?!”
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是……是陛下让你把我们劫走的?!”
难道他们连最后一点回家的希望都是奢望?
这根本就是一场皇权默许的清洗?
车外的陆安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对皇帝心思的了然和对他们幼稚的嘲弄:“算是吧。毕竟你们在帝京的‘丰功伟绩’,连皇帝老儿都觉得……碍眼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四人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
绝望?不,此刻他们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万念俱灰,夹杂着被彻底否定后的失落和凄凉。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纨绔生涯,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令人嫌恶的“胡作非为”……
林篱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展开圣旨,一字一句清晰地念了出来。当听到“准许拒妖关自行募兵筹粮”时,李凭栏茫然地抬起头,不解地问:“这……这圣旨是给你们拒妖关的,跟我们几个被绑票的有什么关系?”
“吱呀——”
车门被推开一条缝,陆安那张俊朗却带着狐狸般笑意的脸探了进来,目光在四人惨白的脸上扫过,慢悠悠地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因为,你们,就是我拒妖关的‘军粮’啊。”
“军……军粮?!”×4
四人瞬间魂飞天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被剁碎丢进锅里煮的恐怖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纪羽承更是直接干呕起来。
看着他们吓得几乎要昏厥的模样,陆安才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啧,想什么呢?我陆安还不至于拿人肉当军粮。我的意思是……”
陆安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富有压迫感,“你们这几个在帝京除了惹祸就是浪费粮食的废物,与其留在那里祸害百姓,不如去我的拒妖关,把你们那多余的精力、无处安放的纨绔劲儿,都给我用在砍妖魔上!用你们的身份,去给我‘借’来真正的军粮和兵员!”
“对了,”陆安仿佛才想起什么,轻描淡写地丢出另一个重磅炸弹,“你们的老熟人,三皇子萧灿,也在那儿‘修身养性’呢。”
“萧灿也在?!”纪羽承失声惊呼,“他不跟他兄弟争那个位置了?!”
“争?争个屁!”陆安毫不客气地嗤笑,语气带着对朝堂格局的精准剖析,“你们那位陛下,看着头发白了点,但龙精虎猛,正值掌控乾坤的壮年!你们觉得他屁股下的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就眼下大永这烂摊子,除了现在宫里那位靠着手腕勉强维持平衡,换你们所知的任何一个皇子上来,信不信第二天就被他背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势力给掀翻了?自觉退位还能留个体面,不识相的……嘿嘿,‘落水’、‘急病’、‘暴毙’这些词儿,你们听得还少吗?”
陆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酷:“动动你们那被酒色泡僵了的脑子想想,拒妖关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为什么偏偏要派一个‘有夺嫡之望’的皇子去亲力亲为?”
“是……是因为他手下无人可用?”任琛下意识地接口。
“没错!”陆安一击掌,眼神锐利如刀,“那他母族王家,号称全力支持他,支持了个什么?全力支持出来一个当个光杆司令,去拒妖关送死吗?真等他侥幸坐上那个位置”
陆安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他还有机会培养自己的班底?到时候朝堂上下,怕不是都姓王了!”
随后陆安压低声音,抛出一个更诛心的暗示:“我可是听陛下随口提过,淑妃娘娘那位‘一表人才’的侄儿,可是频频入宫‘探望’姑母呢……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四人脸色剧变!他们依附皇权而生,对大永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陆安这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如同惊雷在他们耳边炸响,瞬间点破了他们从未深入思考,或者说刻意忽略的凶险!狄瑾脸色铁青,声音干涩:“先生的意思是……淑妃和王家支持安王,根本不是为了安王登基,而是……而是想借他这块跳板,行……行那篡逆之事?!”
“很难看出来吗?”陆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么明显的火坑,你们还傻乎乎地跟着往里跳?不想着给自己家族谋条真正的后路,反而仗着祖荫胡作非为,生怕将来清算时罪名不够多,刀子不够快?啧……果然是‘合格’的二世祖啊。”
李凭栏被骂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想反驳:“你……!”
陆安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现实感:“醒醒吧!皇帝一系现在就是各方势力砧板上的肉!只是陛下手段够硬够狠,才暂时维持着平衡!一旦陛下……驾崩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当朝豪族,就是第一批被推出来祭旗、被瓜分干净的肥羊!还想着在帝京醉生梦死呢?”
看着四人惨白如纸、眼神剧烈闪烁、三观被彻底颠覆的脸,陆安收回目光,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更深了。
真好忽悠!
当然,他心里清楚,这不算纯忽悠。萧灿和皇帝的处境确实岌岌可危,他这番“点拨”确实无意中给这四个蠢货指了条生路。王家想窃国,就必须保住萧灿这个“过渡傀儡”的命和地位,否则大义名分有亏,其他六家绝不会坐视王家独大。那么,拒妖关以萧灿的名义向他们“借”粮要兵,他们捏着鼻子也得认!这既解了拒妖关的燃眉之急,也变相帮皇帝萧煜牵制了王家,免得一家独大威胁皇权。
而这些人,便算是给萧灿的班底,当然得拿出实质的好处才行,否则只能是拒妖关的摆件。
一箭三雕,完美!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车轮碾过冻土的嘎吱声和窗外呼啸的寒风。四个二世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脸上交织着后怕、茫然和一丝……或许是被点醒的微光?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中,马车穿过一片巨大的冰蓝针叶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雄踞于苍茫雪原之上的铁灰色巨城,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悍然闯入所有人的视野!
铁鳞城!
城高百丈,通体由一种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特殊巨石垒砌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的霜花。
一条热气腾腾、水汽氤氲的宽阔地热河流如同护城河般环绕着巨城,在冰天雪地中蒸腾起大片淡淡白雾,更添几分神秘与磅礴。
巨城背靠着一座壁立千仞、直插云霄的巍峨雪山,山脊之上,隐约可见点点慑人的寒光闪烁,那是布置在险要处的巨型城防弩箭!
无数身着厚实皮裘、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塞北汉子,或骑马,或驾驭着巨大的雪橇兽,在城内外穿梭。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马车和车厢里探头探脑的林篱和面如死灰的四个粽子,目光锐利而充满野性。
陆安对这充满压迫感的注视视若无睹,驾车径直驶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城门。
刚到城门前,一名手持丈二点钢枪、身披玄铁重甲、宛如铁塔般的军卒便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来人止步!报上姓名,入我铁鳞城所为何事?”
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传出老远,带着塞北特有的粗犷和肃杀。
陆安勒住马缰,朗声一笑,声音清晰地穿透寒风:
“在下陆安!此前承蒙铁鳞城铁雄城主仗义,遣人驰援拒妖关!陆某此番特来,向铁城主当面致谢!”
那铁塔般的军卒闻言,虎目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脸上瞬间堆满了发自肺腑的豪迈笑容,大踏步上前,声震四野:
“原来是陆先生!久仰大名!铁某在塞北就听闻先生拒妖关前,一人一刀杀得百万妖潮丢盔弃甲,尸横遍野!今日得见……”他目光如电,上下扫视着陆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钦佩,“先生气息内敛,渊渟岳峙,若非先生亲口所言,铁某真不敢相信那位威震大永、被尊为‘陆半城’的盖世豪杰,竟是眼前这般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先生是真人不露相啊!”
陆安闻言,爽朗大笑,饶有兴致地问道:“那铁将军现在为何又敢断定是我了?”
那自称铁承志的将领,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笑容豪迈而自信:“铁某修为或许不及先生万一,但这双在塞北风雪里磨了三十年的招子还算管用!先生这眼神……”他语气斩钉截铁,“藏锋于鞘,却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度!如寒潭深谷,又如蛰伏的龙虎!此等气魄,铁某生平仅见,做不得假!在下铁雄城主座下义子,铁承志!先生请随我来,义父早已料到拒妖关必有使者前来,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是先生您亲临!这可是我铁鳞城的荣幸!”
陆安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结盟之意,昭然若揭!此行,稳了!
“有劳铁将军!”陆安拱手。
铁承志大笑一声,竟亲自上前牵起陆安的骏马缰绳,引着马车穿过那厚重无比的城门,在无数塞北军民敬畏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朝着城内走去。
马车驶过铁鳞城笔直宽阔的主街,穿过那充满肃杀与铁血气息的军事堡垒区域,最终从另一侧的城门驶出。当视线越过铁鳞城的后城墙时,陆安和林篱,连同车厢里偷偷扒着车窗缝隙向外看的四个二世祖,全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
只见铁鳞城后方那座壁立千仞、覆盖着万年玄冰的巍峨雪山,并非孤峰独立。它的山体,被鬼斧神工地开凿、利用!
无数栋或大或小、雕梁画栋、极具大永传统建筑风格的楼阁屋宇,如同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神奇之花,错落有致、层层叠叠地镶嵌在陡峭的山岩之间!飞檐斗拱在冰雪覆盖下更显精致,朱漆廊柱在冰蓝背景中异常夺目。这些建筑与险峻的山势完美融合,利用天然的平台、洞穴,甚至悬空架设栈道相连,在弥漫的寒雾和飘落的雪花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座悬浮于云端、不似人间的冰雪仙城!阳光穿透云层洒下,冰晶与琉璃瓦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壮丽、奇绝、令人心神俱醉!
“哇——!!!”林篱的小脑袋完全探出了车窗,小嘴张成了可爱的圆形,发出由衷的、充满惊叹的欢呼,“陆哥哥!陆哥哥!这里太美了!像神仙住的地方!篱儿想住在这里!就住那个最高的、有飞檐的楼里!”她兴奋地指着山崖最高处一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巍峨楼阁。
陆安也被这巧夺天工、将人力与自然伟力完美结合的奇景深深震撼,他望着那座镶嵌在雪山绝壁之上的宏伟城池,眼中异彩连连,心中豪情顿生:
“好一座……铁壁雄城!铁鳞城,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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