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熹微的晨光穿透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林陌盘坐在正堂中央。
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悠长，若有若无。经过一夜《龟息诀》的调理，体内的伤势虽然未能痊愈，但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已被压制下去，气血也顺畅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昨夜，他已经将整个计划在脑中推演了不下百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对话，都已烂熟于心。
他不是在等待一场生死决战。
他是在等待一场，由他亲手导演，并且早已知晓结局的戏剧，开幕。
袖口里，那枚冰凉的爆元丹，以及那本《龟息诀》，被他贴身放好。
一切，只待客来。
“咚——轰！”
辰时刚至，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振风武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用蛮力生生踹成了碎片！木屑四溅，烟尘弥漫。
一道魁梧的身影，逆着光，率先踏入了演武场。
来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脸上带着一股悍匪般的凶横之气。正是黑虎武馆馆主，赵黑虎。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弟子，个个神情倨傲，目露凶光。
而在赵黑虎的身旁，一个身形矮胖，穿着锦缎员外袍，脸上堆着虚伪笑容的胖子，也紧跟着走了进来。四海钱庄的周掌柜，他那双小眼睛在破败的武馆里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估算这块地皮的价值。
“林陌那小杂种呢？给老子滚出来！”一名黑虎武馆的弟子扯着嗓子，嚣张地喊道。
“师兄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废话。”另一人嗤笑道，“说不定，早就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了！”
赵黑虎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在他看来，这振风武馆，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周掌柜则笑呵呵地对赵黑虎拱了拱手：“赵馆主，您看……这林陌若是不在，咱们这手续，恐怕……”
“他跑不了。”赵黑虎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他揪出来。周掌柜，你我约定好的，我今天便收了这武馆，钱，明日一早送到府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信得过赵馆主。”周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已经当这振风武馆不存在主人。
他们穿过演武场，径直向正堂走来。
就在赵黑虎一只脚即将踏入正堂门槛的瞬间，一个略显虚弱，却异常平静的声音，从堂内传了出来。
“赵馆主，一大清早便踹坏我武馆大门，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正堂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正是林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身形消瘦，气息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没有半点惧意。
看到林陌没跑，赵黑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小杂种，命还挺硬，居然没死。也好，省得我再费手脚去找你。”
林陌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周掌柜，淡淡地说道：“周掌柜，我与钱庄的债务，明日才到期。你今日便带着外人闯我武馆，似乎也坏了行规吧？”
周掌柜脸上的笑容一僵，打了个哈哈：“林馆主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听说你受了重伤，特地和赵馆主一起来探望探望。”
好一个“探望”。
林陌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与“色厉内荏”。
“我……我与赵馆主签了生死状，他技高一筹，我无话可说。但冤有头，债有主，我父亲早已亡故，还请赵馆主高抬贵手，放过振风武馆！”
这番示弱的言辞，让赵黑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上前一步，走入正堂，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陌，脸上满是鄙夷：“现在求饶？晚了！你父亲盗我秘籍，你又不知死活地挑战我。今天，我不但要收了你这破武馆，还要废了你的四肢，让你在青云城乞讨为生！”
他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了林陌凄惨的下场。他离林陌，已经不足三步之遥。
就是现在！
林陌的眼中，所有的示弱与惊惶，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冰窟般的森然杀意！
他藏于袖中的手，快如闪电，将那枚血红色的爆元丹送入口中，用牙齿狠狠咬碎！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暴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林陌整个人的气势，在万分之一刹那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前一秒的他，还是一只温顺的绵羊，那这一刻，他便化作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内息境的磅礴真气，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正堂！桌椅，烛台，在这股气浪的冲击下，寸寸碎裂！
“你？！”
距离最近的赵黑虎，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这股气息……是内息境！
怎么可能？！
他来不及思考，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彻底笼罩！
“死！”
林陌的身形从椅子上暴起，一个字从喉咙深处挤出。他并指如剑，指尖上吞吐着令人心悸的血色罡气，以一种超越了赵黑虎动态视力极限的速度，点向他的眉心！
太快了！
快到赵黑虎连一个完整的防御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面前。
“砰！”
一声闷响。
在内息境的力量面前，通脉境的护体真气，摧枯拉朽！
林陌的指尖，轻易地洞穿了赵黑虎的双臂，去势不减，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的眉心正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赵黑虎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那无尽的恐惧与迷茫之中。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血点。
随即，那血点迅速扩大，裂开。
“砰！”
他的整个头颅，如遭重锤的西瓜般，轰然炸裂！
红的，白的，溅满了整个正堂的墙壁。
那具无头的尸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全场，死寂。
所有黑虎武馆的弟子，以及周掌柜，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一招……秒杀了一位通脉境九重的强者？！
林陌缓缓地转过身，他脸色惨白，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看上去无比骇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周掌柜身上。
“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话音未落，林陌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整个正堂，只剩下周掌柜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无比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地上赵黑虎的无头尸体，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林陌，那双小眼睛里，恐惧缓缓退去，一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情绪，逐渐涌了上来。
那是……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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