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咔——!!!
一道惨白如骨的巨蟒撕裂铅灰色天幕,炸雷声震得青阳城百年老宅的瓦片簌簌战栗。暴雨如天河倾覆,裹着初秋刺骨的寒,将青石板路砸出万千浑浊水坑,也狠狠砸在凌家演武场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凌尘呛出一口混着雨水的血沫,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弥漫。左臂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雨水冲刷着他额角绽开的皮肉,混着泥浆的血水糊住视线,只余下演武场中央那群锦衣少年刺耳的哄笑。
“啧啧,凌尘,你这‘淬体三重’的境界,当真是稳如老龟啊!”凌峰踩着鹿皮短靴踏过积水,锦缎袍角溅上泥点也浑不在意。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泥泞中的少年,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十年!整整十年纹丝不动!家族每月三枚淬体丹喂狗,狗都能看家护院了!喂你?呵,不如拿去肥田!”
哄笑声尖锐地刺破雨幕。
“峰哥说得对!这种废物留在凌家,简直是祖坟冒了黑烟!”
“听说他爹当年死得不明不白,该不会是遭了报应吧?”
“我看他娘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指不定是跟哪个野汉子……”
“闭嘴!” 一声嘶哑的厉吼陡然炸响,压过了风雨。凌尘猛地抬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惨白的额角,露出一双燃烧着岩浆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的屈辱与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辱我父母者…死!”
“死?” 凌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踏前一步。淬体七重的凶悍气势轰然爆发!周遭密集的雨线竟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推开,形成一圈诡异的真空地带。泥水中的凌尘如遭重锤,胸腔猛地塌陷,剧痛伴着腥甜直冲喉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摁在冰冷的泥浆里,动弹不得。
冰冷的泥水混着血腥灌入口鼻,窒息般的绝望攫住了他。三岁那年,父亲凌啸云带队押送一批至关重要的“火纹矿”,于黑风峡离奇失踪,尸骨无存。五岁,母亲柳含烟积郁成疾,咳血而亡。十年了!无论他如何疯狂捶打身体,如何耗尽心神引气入体,那稀薄的天地灵气一触碰到他的经脉,便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淬体三重,成了他无法挣脱的枷锁,成了凌家最大的笑柄!
“废物,连气势都扛不住。” 凌峰鄙夷地收回威压,仿佛拂去一粒尘埃。“管事!下月起,凌尘的淬体丹减半!拨给护卫队有功之人!这种垃圾,吃了也是糟蹋东西!”
一旁躬身侍立的灰衣管事凌福,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褶子:“峰少爷英明!老奴这就去账房划拨!” 他瞥向凌尘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如同在看一坨待清理的污秽。
“走,别让这晦气玩意儿脏了眼。” 凌峰嫌恶地摆摆手,在一众簇拥下扬长而去。冰冷的雨幕吞噬了他们的背影,只留下死寂的演武场和泥水中剧烈喘息的身影。
啪嗒…啪嗒…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凌尘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心头那冰封十年的绝望。淬体丹!那是他维持这具残破躯壳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最后稻草!失去它,本就干涸的气血将彻底枯竭,他连这淬体三重的微末之力都将失去,真正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力量…我要力量…”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抠住湿滑的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混着泥浆渗出。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骨骼错位般的剧痛。但他不能倒下!绝不能倒在这象征着耻辱的演武场上!
一个时辰后。
凌府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间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漏风小屋,木门紧闭。凌尘没有回去。无边的屈辱和无处发泄的暴怒,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拖着脱臼的左臂和剧痛的右腿,一步一瘸,在越来越狂暴的雨幕中,跌跌撞撞冲出凌府后门,朝着城外那片令人闻之色变的绝地——断魂崖,踉跄而去。
风更疾,雨更狂。当凌尘终于攀上断魂崖顶时,整个人已如同从血池泥潭里捞出来一般。狂风卷着暴雨,抽打在脸上如同鞭笞。脚下是翻滚咆哮的墨色云海,深不见底,崖底传来的呜咽风声,似万鬼同哭。
他站在崖边,湿透的粗麻布衣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冰冷刺骨。十年来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族人的白眼,下人的窃笑,凌峰每一次拳脚加身时的狞笑,管事凌福那冰冷的账本…还有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容颜,只剩下两团温暖却遥不可及的虚影。
“爹…娘…孩儿…撑不住了…” 沙哑的嘶吼被狂风瞬间撕碎。积蓄了十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轰然决堤!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一块被雨水冲刷得黝黑发亮的岩石上!
噗!
皮开肉绽!指骨碎裂的剧痛钻心,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石面,又被暴雨急速冲淡。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与自毁中——
咔嚓——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劈成两半的恐怖紫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浓重如墨的夜幕!那光芒之炽烈,瞬间将整个断魂崖顶映照得如同白昼!震耳欲聋的雷暴声紧随而至,如同亿万面巨鼓在耳膜深处同时擂响!
凌尘脚下的岩石,在这煌煌天威之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轰然崩裂!
“呃啊——!” 失重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身体随着无数碎石,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狂风在耳边发出凄厉的尖啸,冰冷的雨滴如同钢针般刺入肌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意识在巨大的风压和恐惧中开始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意识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背部传来岩石般坚硬的触感,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被狂奔的巨象狠狠踏中!凌尘眼前瞬间一黑,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捏碎、移位!喉咙里压抑不住的血腥如同开闸的洪水,“噗”地狂喷而出,在暴雨中溅开一片凄厉的红雾。
剧痛!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幸运?不,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折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脊椎传来不堪重负的**,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右腿更是如同被碾碎了一般。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身下湿滑黏腻的苔藓腐败气息,无情地冲刷着他残破的躯壳,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极其微弱、极其不自然的幽光。那光芒来自他摔落时,右手下意识抓握的地方——一块被厚厚的、散发着腥腐味的墨绿色苔藓半掩着的凸起物。
活下去!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欲,如同最后的火星,在濒死的灰烬中猛地爆燃!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控制着几乎完全麻木的右手,颤抖着、一寸一寸地抠挖着那层湿滑黏腻的苔藓。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厚重感。
那不是石头。
当最后一点苔藓被扒开,借着崖壁缝隙透下的、被暴雨扭曲的微弱天光,凌尘看清了——一枚戒指。
一枚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到近乎粗陋的戒指。戒身没有任何纹饰,黯淡无光,布满了斑驳的蚀痕,像极了铁匠铺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废铁边角料。唯有戒面中央,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螺旋纹路,在刚才那一瞥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幽芒。
“这…是…” 意识已如风中残烛,纯粹是濒死的本能驱使着他。他艰难地屈起染血的手指,试图将那枚冰冷的不祥之物套上自己同样冰冷的食指。戒指的尺寸似乎有些宽松。然而,就在他指尖尚未干涸的鲜血,触碰到那漆黑戒身的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又似源自灵魂本源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凌尘的颅腔内炸响!
那枚毫不起眼的黑色指环,骤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幽邃黑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湮灭万物的死寂!它如同一个小型的黑洞,光线、声音、甚至连周围狂暴的雨丝在靠近它尺许范围时,都诡异地扭曲、拉长,最终消失无踪!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焚尽万物的灼热的狂暴能量,如同无数根淬了万年玄冰又裹着地狱烈焰的钢针,猛地从指尖接触点,狠狠扎进了凌尘的体内!
“呃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风雨!这股能量太狂暴,太蛮横!它根本无视凌尘那早已如同破麻袋般的经脉,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沿着他断裂的骨骼缝隙、撕裂的筋肉纤维、枯竭萎缩的血管,疯狂地奔涌、冲击、肆虐!
凌尘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最细微的细胞层面开始,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撕裂、碾碎!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次剧烈的爆炸!冰冷的能量冻结灵魂,灼热的部分又焚烧血肉!两种极致的痛苦交织在一起,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脆弱的意识闸门!
黑暗!无边无际的、纯粹痛苦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冲刷着断魂崖下这方狭窄的死亡平台,冲刷着少年残破不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那枚套在他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指环,幽邃的黑芒已然隐去,重新变回那副废铁般的模样。只有那冰冷坚硬、仿佛与指骨融为一体的触感,以及指尖残留的、深入骨髓灵魂的恐怖刺痛,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剧变并非幻觉。
时间失去了意义。在这片被风雨和绝望笼罩的绝地,一枚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古纪元的“星墟神藏”核心残片,因一个废体少年饱含绝望与不甘的鲜血,悄然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命运那庞大而冰冷的齿轮,在暴雨、鲜血与毁灭能量的交响中,发出了沉闷而不可逆转的第一声……转动!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已历经万载轮回。
一点微弱的光亮,在纯粹痛苦的混沌深渊中艰难地亮起。
痛…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是凌尘恢复感知后的唯一感受。但在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下,却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坚韧的…暖流?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萌发的一粒草种。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右手食指——那个与冰冷指环直接相连的部位。
“嘶…” 钻心的刺痛立刻传来,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感?仿佛那枚戒指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体内那原本如同彻底干涸、龟裂河床般的死寂气血,此刻,竟然如同被注入了一缕微弱的生机,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流动了起来?!
虽然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这确确实实是淬体境武者搬运周身气血、滋养筋骨皮膜才会出现的征兆!而他,一个被判定为“天生废体,经脉彻底淤塞,终生止步淬体三重”的绝症之人,在经历了坠崖粉身碎骨、又被那诡异戒指的狂暴能量冲击后,竟然…重新感受到了气血的流动?!
这…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惊骇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凌尘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依旧是狭窄的平台,依旧是狂风暴雨,但天色似乎比昏迷前亮了一些,透着一股压抑的灰白。
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臂和右腿传来的、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的痛楚,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
这一“看”,让他瞬间如遭万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体内的景象堪称地狱:胸骨断了三根,尖锐的断茬距离心脏只有毫厘之遥;脊椎骨裂,压迫着神经;左臂臂骨完全断开,仅靠筋肉勉强相连;右腿膝盖粉碎;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震裂和出血;而经脉…那曾经如同被万年淤泥彻底堵塞的河道,此刻更是遍布裂痕,如同被无数犁铧粗暴地翻搅过,惨不忍睹!这样的伤势,别说修炼,能活着喘气都是奇迹!
然而,就在这片狼藉不堪、生机近乎断绝的“废墟”之中,却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散发着淡金色微芒的奇异能量,正如同最灵巧、最执着的工匠,以一种近乎悲壮的缓慢速度,流淌着,修复着!
它流经断裂的胸骨边缘,那些狰狞的断口处竟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麻痒感;它流经遍布裂痕的经脉,如同最温润的甘泉,艰难地抚平着伤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极其缓慢地冲刷、消融着那些淤塞了十年、坚硬如铁的杂质;它流经受创的内腑,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生机。
这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效率低得可怜,绝大部分淡金色能量似乎都在修复过程中无声无息地消散、浪费了。但!这修复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这股淡金色能量的微弱滋养和强行“疏通”下,他那原本死寂枯竭的气血,竟然真的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开始极其缓慢地、自主地运转起来!
“是它…是它!!” 凌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猛地抬起沉重的右手,目光如同最锋利的钩子,死死地钉在了那枚套在食指上的黑色戒指上!
除了这枚在接触他鲜血后爆发出毁灭性能量、却又留下这一丝救命能量的诡异戒指,他找不到任何其他解释!
这枚看似废铁的东西,竟是如此神物?!不仅能让他从万丈悬崖坠落不死,还能修复这具油尽灯枯、粉身碎骨的残躯,甚至…能让他这被判了死刑的“天生废体”,重新开始搬运气血?!
狂喜!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喷发!积压了十年的绝望、冰冷、屈辱,在这巨大的、颠覆性的希望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这股由内而外爆发出的炽热力量,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那无处不在的剧痛!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颤抖着、轻轻地抚摸着那枚冰冷的黑色指环。触感依旧冰凉粗糙,带着岁月的沧桑。但凌尘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彻底不同了!
“十年…整整十年了…” 沙哑哽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混合着雨水和尚未干涸的血迹,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和气血艰难却坚定的流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并非源自肉体,而是源自那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熊熊烈焰——从灵魂深处勃发出来!
“凌峰!凌福!还有所有视我为猪狗、肆意践踏我的人…” 凌尘的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幕,仿佛穿透了空间和时间的阻隔,死死锁定了青阳城凌府的方向。那双曾经充满屈辱和不甘的眼眸深处,此刻燃烧的是冰冷的、足以焚尽九天的复仇之火!
“等着我!”
“今日之辱,他日必以尔等之血,百倍洗刷!”
“还有爹,娘…” 眼底深处掠过刻骨的痛楚与思念,随即被更加深沉、更加不可动摇的坚定取代。“无论你们在何方,是生是死…儿子,一定会找到你们!一定会揭开所有的真相!”
他闭上眼,强忍着经脉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尝试着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却顽强的新生气血,按照早已烂熟于心、却十年未曾真正运转成功的凌家基础淬体功法——《莽牛劲》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搬运起来。
“哼…” 剧痛瞬间加剧!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穿行!那缕淡金色的能量似乎对主动运转的功法反应极为迟钝,依旧自顾自地缓慢修复着。气血的搬运更是艰涩无比,如同在凝固的沥青中拖动巨轮,每前进一丝,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能量的飞速消耗。
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或许是雨水),青筋如同蚯蚓般在太阳穴暴起。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能清晰地“内视”到,在这极其艰难的气血搬运过程中,身体最深处,似乎有更多顽固的、如同黑色淤泥般的杂质,被那丝淡金色的能量强行逼迫着,从毛孔、从伤口,极其缓慢地排出体外。
有效!真的有效! 尽管痛苦得让人发狂,尽管缓慢得令人绝望,但这确确实实是修炼!是他停滞了十年光阴后,真正的、破开绝境的——重生!
“淬体三重…不!不够!远远不够!” 凌尘感受着身体那微乎其微却真实不虚的变化,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这枚戒指…它一定藏着惊天秘密!它能修复我的残躯,能让我这‘废体’重新修炼,它绝非凡物!太古帝兵?星墟神藏?管它是什么!它现在是我的了!是我凌尘…唯一的生路,唯一的复仇之火!”
他不再强行运转《莽牛劲》,那太消耗本就微弱的气血和淡金能量。他集中起全部心神,如同最精密的舵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淡金色的奇异能量,优先涌向伤势最重的左臂断骨处和粉碎的右膝。
当务之急,是恢复最基本的行动能力!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再次崩塌的死亡绝地!
时间在无尽的剧痛、冰冷的雨水和那微弱却顽强的希望中,一点点流逝。崖顶的天空,那压抑的铅灰色终于被更浅的灰白取代,狂暴的暴雨也渐渐收敛了声势,化为连绵的寒雨。
凌尘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粗麻布衣,此刻更是被体内排出的、混合着血水的粘稠黑色污垢浸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但他那张沾满泥污和血痂的脸上,却露出了坠崖以来第一个…笑容!
扭曲,却无比真实。
他颤抖着,用恢复了些许知觉和力量的右手,死死抓住一块湿滑但稳固的岩石棱角。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全身的骨骼如同生锈了千年的齿轮,在每一次发力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和摩擦的剧痛。
一点…一点…再一点…
汗水(或许是血水)混合着雨水,从他紧绷的下颌滴落。
他调动着体内那缕微弱的气血,灌注于四肢百骸。
他感应着那淡金色能量在断骨处带来的麻痒修复感。
他将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屈辱、不甘、愤怒,化作了支撑这具残躯的最后力量!
终于——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淅沥的寒雨中,那个曾被打断脊梁、踩进泥泞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左臂依旧无力地垂着,右腿每一次轻微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膝盖处如同有无数钢针在搅动。但他站起来了!脊梁,挺得笔直!不再是任人践踏的烂泥!
更让他心神激荡、几乎要仰天长啸的是——就在刚才,他将全部心神和那缕淡金能量专注于修复断骨时,体内那微弱的气血,在淡金能量的滋养和自身不屈意志的催逼下,竟然…冲破了某个无形的、禁锢了他整整十年的枷锁!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近倍的力量感,如同破土的春笋,从身体深处涌现!虽然依旧微弱,但对凌尘而言,这无异于开天辟地!
**淬体…四重!**
“呵…呵呵…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在寂静的崖底风雨中回荡,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癫狂,更充满了挣脱命运枷锁的极致快意!雨水冲刷着他脏污的脸颊,冲开血痂,露出一双亮得如同寒夜星辰的眸子!
他缓缓抬起右手,目光如同最深沉的海,凝视着食指上那枚依旧冰冷黝黑、毫不起眼的戒指。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绝境中的偶然发现,而是如同看着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看着复仇与力量的唯一凭证!看着通往未知巅峰的…钥匙!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道!” 他对着戒指,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会让你重见天日,照耀诸天!而你…需助我踏碎凌霄,葬尽诸敌!”
他最后看了一眼脚下那深不见底、曾欲吞噬他的黑暗深渊。那里,曾是他的葬身之地,如今,却成了他命运逆转的起点!然后,他拖着这具残破却挺直如枪的身躯,一步一挪,带着满身的血污、泥泞,带着一枚足以颠覆万古的秘密,朝着湿滑陡峭的崖壁上方,朝着那灰蒙蒙却不再绝望的天光,艰难却无比坚定地…攀爬而去。
青阳城,凌府。
天光渐亮,崭新的一天在仆役的清扫声中拉开帷幕。
演武场上昨夜的血迹早已被暴雨冲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没有人知道,那个被他们视为尘埃的废物少年,在一场暴雨、一次坠崖、一枚染血的指环之后,体内沉睡的巨龙,已然睁开了…染血的黄金瞳!
命运的洪流,在此刻,悍然转向!
一场席卷诸天的风暴,于这微末之地,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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