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沉重与压抑。
凌尘站在厅堂中央，肩上沉重的狼尸早已卸下，但一身干涸的血污和破烂的衣衫，依旧散发着浓烈的煞气与血腥。他脊背挺直，目光平静地迎视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家主凌战。
凌战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凌尘，仿佛要穿透这副年轻躯壳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凌峰坐在下首右侧，左臂被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脸色苍白，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凌尘。他的母亲，二夫人柳媚，一身华服，珠翠环绕，坐在凌峰身侧，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心疼和毫不掩饰的刻薄恨意。
左侧坐着几位家族长老，神色各异。大长老凌岳须发皆白，眼神浑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闭目养神。三长老凌海则目光闪烁，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管事凌福佝偻着腰站在角落，脸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
“说说吧，” 凌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何从断魂崖下生还？这两头疾风狼，又是怎么回事？还有…” 他的目光转向凌峰吊着的胳膊，带着一丝冰冷的压力，“峰儿的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尘身上。
凌尘深吸一口气，早已在心底打好的腹稿清晰吐出，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回禀家主。昨夜在演武场，峰少爷指教拳脚，弟子技不如人，失足跌下断魂崖。” 他将“失足”二字咬得很轻，却足以让凌峰脸色更加扭曲。
“所幸崖底并非深潭，弟子侥幸落在一处狭窄平台，仅受皮肉筋骨之伤，未死。” 他略去了坠崖后濒死、发现指环、吞噬灵石、突破境界等关键细节，只以“侥幸未死”带过。“休整一夜，恢复些许力气后，弟子寻路攀爬返回。途中遭遇三头疾风狼围攻，弟子为求活命，只得拼死一搏，侥幸击杀其中两头，带尸而回。至于峰少爷的伤…”
凌尘的目光转向凌峰，平静无波：“弟子今晨扛尸归来，峰少爷不信是弟子所杀，斥责弟子偷盗，并当众出手，欲以‘裂石爪’擒拿弟子咽喉。弟子惶恐，为自保只得格挡反击。拳脚无眼，弟子亦未料到峰少爷…如此不堪一击。”
“你放屁！” 凌峰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牵动断臂，痛得龇牙咧嘴，嘶吼道：“父亲！他在撒谎！这废物定是得了什么邪门歪道！否则怎么可能从崖底爬上来还杀了疾风狼？！还有我的手臂！他那一拳邪门得很！力量大得不像淬体境！他一定是修炼了魔功！”
“峰儿！住口！” 凌战低喝一声，眼神凌厉。凌峰被父亲的目光一刺，如同被掐住脖子，不甘地坐下，胸膛剧烈起伏。
“不堪一击？” 凌战的目光重新落回凌尘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凌尘，据我所知，你昨日还是淬体三重。一夜之间，不仅伤势痊愈大半，更能击杀堪比淬体五重的一阶妖兽疾风狼，更是一拳击断了峰儿淬体七重的手臂…这，恐怕不是一句‘侥幸’就能解释的吧？”
厅内的气氛更加凝重。长老们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凌尘展现出的力量，太过反常！
凌尘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家主明鉴。弟子昨日受辱坠崖，心有不甘，于崖底绝境之中，求生之念空前强烈。或许是生死之间激发了潜能，弟子感觉体内淤塞的经脉竟有松动迹象，气血搬运顺畅了许多，力量也随之增长。攀爬途中，弟子更觉力气渐长，仿佛打破了某种枷锁。至于击杀疾风狼，全赖地形狭窄，弟子悍不畏死，以命相搏，方得一线生机。至于峰少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弟子当时只想格挡开峰少爷的攻击，慌乱之中全力出手，未曾想…峰少爷似乎有些…外强中干？弟子也甚感意外。”
“噗…” 角落里有年轻护卫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又赶紧憋住。凌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了凌尘！
“外强中干？” 凌战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凌尘一眼。这个解释依旧牵强，但“绝境激发潜能”、“打破枷锁”的说法，在武道界并非没有先例。尤其是凌尘这十年“废体”的折磨，积累的“势”一朝爆发，产生质变，倒也勉强说得通。至于凌峰…凌战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了，淬体七重是丹药堆上来的，根基虚浮，实战经验更是匮乏，被一个悍不畏死、力量暴涨的凌尘出其不意打断手臂，并非完全不可能。
“父亲！他…” 凌峰还想争辩。
“够了！” 凌战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凌峰，技不如人，当众挑衅反被重伤，还有何脸面在此叫嚣？滚回去闭门思过！手臂没好之前，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母亲！” 凌峰委屈地看向柳媚。
柳媚心疼儿子，正要开口，却被凌战冰冷的眼神扫过，顿时心中一寒，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怨毒地剜了凌尘一眼。
“还不滚？！” 凌战厉喝。
凌峰怨毒地瞪了凌尘最后一眼，在柳媚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离开了议事厅。
厅内再次安静下来。凌战的目光重新落在凌尘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这个被家族漠视了十年的“废物”，一夜之间竟展现出如此惊人的变化和狠厉的心性…
“你既已证明自己非是废物，昨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凌战缓缓开口，做出了决断。“凌福！”
“在…在！家主！” 凌福浑身一哆嗦，连忙上前，腰弯得更低了。
“下月起，恢复凌尘足额的淬体丹供应！不得克扣分毫！再犯，家规处置！” 凌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老奴遵命！绝不敢再犯！” 凌福冷汗涔涔，连声应诺，根本不敢看凌尘。
“至于这两头疾风狼尸…” 凌战的目光扫向厅外摆放的狼尸。“按照族规，弟子外出狩猎所得妖兽材料，可上交家族库房，兑换贡献点或所需资源。”
凌尘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来了！他扛回狼尸，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换取资源！淬体丹只是基础，他需要更多！灵石！功法！武技！
“弟子欲将这两头狼尸，全部兑换为贡献点。” 凌尘立刻躬身道。
“哦？” 凌战眉头微挑，“全部兑换贡献点？不直接换取丹药或银钱？”
“是。” 凌尘语气坚定，“弟子欲用贡献点，换取家族库房内可供弟子权限兑换的灵石，以及…淬体境后续功法。”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灵石珍贵，兑换所需贡献点极高，通常只有开元境以上武者冲击瓶颈或修炼特殊功法时才会兑换。而淬体境后续功法…凌家基础淬体功法《莽牛劲》只能修炼到淬体六重，后续功法《磐石体》需要相当贡献点才能兑换。这凌尘，胃口不小！
凌战深深看了凌尘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他点了点头：“准。凌福，带凌尘去库房交割。按市价评估狼尸价值，兑换贡献点。库房内所有淬体境弟子可兑换的灵石与功法名录，任其挑选。”
“谨遵家主之命！” 凌福连忙应声，心中却暗暗叫苦。这煞星要去库房，自己少不了又要提心吊胆。
“谢家主！” 凌尘躬身行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第一步，成了！
“……”
家族库房，位于凌府深处，守卫森严。
厚重的铁木大门被打开，一股混合着药材、矿石、金属和尘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库房内部空间巨大，一排排厚重的木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物资：成箱的药材、码放整齐的矿石锭、闪烁着寒光的兵器铠甲、还有封装在玉盒或锦囊中的丹药、以及一些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卷轴。
凌福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将凌尘带到负责材料评估和兑换的柜台前。一个留着山羊胡、戴着玳瑁眼镜的干瘦老者正伏案记录着什么，正是库房管事之一，凌算盘（凌山）。
“算盘叔，这位是凌尘少爷。奉家主之命，前来交割两头疾风狼尸，兑换贡献点。” 凌福陪着笑介绍道，特意加重了“家主之命”和“凌尘少爷”几个字。
凌算盘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浑浊的老眼扫过凌尘和他身后护卫抬进来的两头壮硕狼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精明刻板：“哦？一阶初级疾风狼？完整度尚可。按族规，一阶初级妖兽完整尸体，一头可兑换五十贡献点。两头，共计一百贡献点。”
一百点！凌尘心中迅速盘算。凌家贡献点价值不菲，一枚下品淬体丹价值五点贡献。这一百点，相当于二十枚淬体丹！足够他使用很久。但更重要的是灵石！
“我要兑换灵石。” 凌尘直接道，“下品灵石，怎么兑换？”
凌算盘翻开一本厚厚的册子，慢条斯理道：“下品灵石，蕴含精纯天地灵气，供开元境以上武者修炼或淬体境冲击瓶颈使用。兑换价：三十贡献点一枚。”
三十点一枚！凌尘心中微沉。两头狼尸，只够换三枚下品灵石多点！这价格，比市面流通价还高出一两成！显然是家族垄断加价。
“这么贵？” 凌尘皱眉。
凌算盘眼皮都不抬：“族规如此。灵石乃战略资源，优先供应核心子弟及开元境以上武者。淬体境弟子兑换，本就有限额与溢价。”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显然并未将凌尘这个“新晋”淬体五重放在眼里。
凌尘压下心头的不快，知道争执无益。他目光扫过兑换名录：“《磐石体》功法呢？”
“《磐石体》，黄阶下品淬体功法，可修炼至淬体九重。兑换价：八十贡献点。” 凌算盘报出价格。
凌尘心中了然。一百点贡献，要么换三枚灵石，要么换功法加一点零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几乎没有犹豫：“我要兑换三枚下品灵石！”
功法虽重要，但指环能推演优化！昨夜《莽牛劲》在指环辅助下运转的效果远超平常，证明基础功法也能发挥更强威力！而灵石，是直接能转化为指环修复力和自身能量的硬通货！是快速提升实力的捷径！
“三枚灵石，九十贡献点。” 凌算盘记录着，头也不抬，“剩余十点，可兑换两枚淬体丹。是否确认？”
“确认。” 凌尘点头。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和三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温润乳白色光晕的菱形晶体被凌算盘取了出来。布袋里是两枚蜡封的淬体丹。那三枚下品灵石，入手温润，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精纯的灵气波动让凌尘体内的气血都微微活跃起来。
凌尘珍而重之地将灵石和丹药贴身收好。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灵石，指环似乎也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凌尘少爷，请拿好。” 凌福在一旁陪着笑，递过一块记录着贡献点扣除的玉牌凭证。
凌尘接过玉牌，目光却落在兑换名录上另一个条目：“妖兽精血？”
凌算盘瞥了一眼：“一阶妖兽精血，需特殊手法提炼，价值不菲。疾风狼精血，一滴，十五贡献点。”
十五点一滴！凌尘心中一动。昨夜吞噬头狼生命精华带来的巨大好处记忆犹新。这精血虽远不如直接吞噬，但或许也能被指环利用？
他看了看玉牌上仅剩的十点贡献（两枚淬体丹已扣除），又感受了一下贴身的三枚灵石，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灵石优先。
交割完毕，凌尘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库房。凌福一直将他送到库房外的小径上，才如释重负地擦了擦冷汗。
看着凌尘远去的背影，凌福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毒和一丝恐惧。他摸了摸袖中一块冰冷的传讯玉符（凌峰所给），眼神闪烁不定。
“……”
回到那间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破旧小屋。凌尘反手插上门闩，简陋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屋内陈设依旧简陋，一床，一桌，一凳。但此刻凌尘的心境，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他迫不及待地坐到冰冷的土炕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下品灵石。温润的乳白色光晕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醒目，精纯的灵气波动让他精神一振。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灵石，意念沉入指环：“吞！”
“嗡…”
指环传来熟悉的微弱悸动。一股精纯温和的吸力瞬间笼罩了灵石！
比灵石原矿精纯浓郁十倍的灵气，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手臂经脉，源源不断地涌入指环！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同时，一股比吞噬灵石原矿时更明显、更精纯的暖流，从指环中反馈而出，融入体内！
凌尘清晰地“内视”到，那缕淡金色的能量在暖流滋养下，光芒更加凝实，流淌的速度也快了一丝！它流经之处，昨夜激战和攀爬留下的最后一点细微暗伤被迅速抚平，身体状态被调整到最佳。更重要的是，气血在这股精纯能量的滋养下，缓缓壮大、凝练！
一枚下品灵石蕴含的能量，远超十几块劣质原矿！仅仅吸收了一小半，凌尘就感觉体内气血充盈鼓荡，隐隐触碰到了淬体五重巅峰的那层薄薄壁障！
他没有犹豫，引导着这股澎湃的气血，全力运转起被指环无形中优化过的《莽牛劲》！
“轰！”
气血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奔腾咆哮！淬体五重巅峰的壁障，在这股沛然巨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就在这冲击的紧要关头——
“嗡！”
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指环，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冷悸动**！
这悸动并非能量反馈，更像是一种…“预警”？！
凌尘心中猛地一凛！强行压下冲击瓶颈的冲动，瞬间收功，气血缓缓平复。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紧闭的房门！
几乎就在同时！
“嘭！”
一声巨响！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生生踹得爆裂开来！木屑纷飞！
三道散发着凶悍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带着浓烈的杀意，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阴鸷，淬体六重巅峰的气势毫不掩饰地爆发开来，死死锁定屋内的凌尘！
“小杂种！交出灵石和丹药！然后自断双臂，爬去峰少爷面前磕头谢罪！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让小屋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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