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土屋内，浓烈的血腥气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两具死状诡异的尸体横陈，一具干枯如朽木，一具咽喉插着狼牙，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凌尘站在血泊边缘，淬体六重巅峰的气血在体内奔腾，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但精神却如同被撕裂般疲惫，太阳穴突突直跳。尤其是右手食指上那枚黝黑的指环，此刻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一块万载玄冰紧贴着皮肤，甚至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戒面那道螺旋纹路，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些。
“必须尽快处理掉…” 凌尘强压下指环带来的不适和精神的刺痛，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尤其是那具被吸干的干尸。这景象太过骇人听闻，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凌峰和凌福正愁找不到把柄！
他迅速行动起来。首先从魁梧汉子的干尸腰间搜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掂量一下，沉甸甸的，里面至少有数十枚金币和一些零散银钱。又从那断肋骨的杀手身上翻出几枚银币。蚊子再小也是肉。
接着，他目光落在墙角一堆凌乱的干草和废弃的破麻袋上。他扯过几张最大的、相对完好的麻袋，强忍着恶心，将两具尸体分别包裹、捆扎严实。干尸分量极轻，如同包裹一捆枯柴；另一具则沉重许多。
做完这些，他走到土屋后墙那扇破旧的、几乎被杂物堵死的窗户前。这里是凌府最偏僻的角落，屋后便是一片荒废已久、杂草丛生的后园，紧邻着凌府高大的围墙。平时罕有人至，正是处理“垃圾”的绝佳地点。
他运足力气，几脚踹开腐朽的窗棂和堵着的杂物，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寒冷的夜风夹杂着草木腐败的气息灌了进来。
凌尘扛起两具沉重的麻袋包裹，如同扛着两块冰冷的石头，小心翼翼地从窗口钻出，没入荒废后园浓重的夜色中。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借着杂草和残垣断壁的阴影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围墙根下。
凌府围墙高达丈许，由坚硬的青条石砌成。但对于淬体六重巅峰的凌尘而言，已非不可逾越。他选了一处墙外恰好有高大老槐树遮掩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腿部肌肉贲张，气血灌注！
“噔！噔！噔！”
几个轻巧的蹬踏借力，他如同敏捷的猿猴，扛着包裹轻松翻过高墙，稳稳落在墙外一条幽深狭窄、堆满垃圾和污水的死胡同里。
确认四周无人，他迅速将两个麻袋包裹塞进胡同深处一个早已废弃、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坑中，又胡乱扒拉了些陈年垃圾和枯枝败叶将其彻底掩盖。刺鼻的腐臭正好掩盖了包裹本身可能散发的血腥。
做完这一切，凌尘才松了口气。他快速原路返回，翻墙入府，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又将土屋后窗勉强复原，用杂物重新堵住。
回到屋内，浓重的血腥味依旧刺鼻。他找来破布和水桶（屋内唯一值钱的“家当”），忍着疲惫，仔细擦拭地上的血迹，又铲起被鲜血浸透的泥土，连同碎裂的木门残骸一起，丢进土炕的灶膛里焚烧。火焰跳跃，将最后的证据吞噬。
当最后一点血迹被清理干净，浓烟混杂着焦糊味弥漫小屋时，凌尘已累得几乎虚脱。精神撕裂般的剧痛越发强烈，指环传来的冰冷死寂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试图运转《莽牛劲》平复气血和修复精神。然而，功法刚一运转，体内那缕壮大了许多的淡金色能量流淌过经脉时，竟隐隐传来一丝**滞涩**之感！仿佛经脉中沾染了某种无形的“污秽”，阻碍着能量的顺畅运行！同时，指环传来的冰冷感似乎更重了一分！
“是吞噬那淬体六重武者的后遗症？” 凌尘心中一凛。吞噬生灵获得的力量果然伴随着巨大的隐患！这“污秽”感，还有指环的异常冰冷，都绝非好事！
他尝试引导淡金色能量去冲刷那些滞涩之处，效果却微乎其微。精神上的疲惫和撕裂感也如影随形，难以驱散。就在他眉头紧锁，思考对策之时——
“笃笃笃…”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突兀响起！
凌尘猛地睁开眼，寒光乍现！这个时候，谁会来敲他的门？难道是凌峰的人去而复返？发现尸体不见了？还是…家主的人？
他屏住呼吸，悄然下炕，无声无息地贴到门后，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人。并非凶神恶煞的护卫，而是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普通、穿着灰色家丁服的中年男子。此人凌尘认得，是家主凌战身边一个存在感极低、但办事极为稳妥的亲随，名叫**凌影**。
“尘少爷，” 凌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屋内，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平静，“家主有请，书房一叙。”
家主？凌战？深夜相召？
凌尘心中念头飞转。白天议事厅的试探还未结束？还是尸体处理出了纰漏？或者…是为了灵石？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血迹已清理干净，衣衫虽破旧，但并无明显不妥。三枚下品灵石和丹药贴身藏好。指环的冰冷感只能强忍。
“稍等。” 凌尘应了一声，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压下精神的不适和指环的冰冷，拉开了那扇勉强还能用的破门。
“影叔。” 凌尘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凌影的目光在凌尘脸上扫过，又快速掠过屋内残留的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尽管凌尘已尽力清理，但如此浓郁的血气短时间内难以完全消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却什么都没问。
“随我来。” 他转身，无声地在前面带路。
夜色深沉，凌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护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凌影带着凌尘，专挑僻静小路，七拐八绕，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人的地方，最终来到凌府深处一座独立的、灯火通明的院落前。
这是家主凌战的书房所在——“静心斋”。
凌影在院门前停下，躬身道：“家主在里面等候，尘少爷自行进去便可。” 说完，他的身影便如同融化在夜色中一般，悄然退去，消失不见。
凌尘定了定神，推开虚掩的院门，踏入静心斋。
院内清幽雅致，几丛修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书房窗户透出温暖的烛光。凌尘走到门前，轻轻叩响。
“进来。” 凌战低沉威严的声音传出。
凌尘推门而入。
书房内布置简洁而大气。紫檀木的书案后，凌战并未穿着白日里的锦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正伏案看着一卷书册。烛光映照着他刚毅的侧脸，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深沉。
“家主。” 凌尘躬身行礼。
凌战放下书卷，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凌尘身上，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这目光比白天议事厅时更加专注，也更加具有压迫感。
“坐。” 凌战指了指书案对面的一张椅子。
凌尘依言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凌战。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每一寸扫过，尤其是右手的位置，似乎停留了一瞬。
“你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尽。” 凌战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喜怒。
凌尘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回禀家主，弟子今夜在屋内修炼，尝试冲击淬体六重瓶颈，气血激荡，引动旧伤，吐了些淤血，已自行清理干净。” 他将血腥味推给了修炼和旧伤，合情合理。
“哦？冲击淬体六重？” 凌战眼中精光一闪，“看来你白日在库房兑换灵石，收获不小。一夜之间，从淬体五重巅峰冲击六重…这速度，在凌家年轻一辈，可称翘楚了。”
他的话语看似赞赏，却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弟子侥幸，于崖底绝境中有所感悟，打破了多年桎梏。加上灵石辅助，方得寸进。” 凌尘谨慎应答，将功劳归于“感悟”和灵石。
凌战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凌峰的手，是你断的。” 凌战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沉重。“凌福克扣你丹药，也是事实。”
凌尘沉默，没有否认。在凌战这种老狐狸面前，否认毫无意义。
“今日傍晚，凌福上报，他派去给你送‘补品’的两个下人，失踪了。” 凌战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凌尘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就在你那破屋附近。”
来了！凌尘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和“茫然”：“送补品？弟子并未见到任何人。至于失踪…弟子一直在屋内修炼，并不知晓。”
他眼神坦荡，毫无躲闪。处理尸体时，他确信无人看见。凌福没有证据，只能猜测。
凌战盯着凌尘看了足足三息。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凌尘心头，精神上的撕裂感和指环的冰冷感似乎都在这种压力下被放大！
就在凌尘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层面的重压时，凌战缓缓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罢了。” 凌战放下茶杯，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失踪之事，我会着人调查。叫你来，是另有要事。”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凌尘，你可知，我凌家在青阳城立足的根本是什么？”
凌尘微微一怔，没想到凌战会问这个。他略一思索，答道：“是实力，是武者的力量。”
“不错，是力量。” 凌战点头，“但更是年轻一代的潜力！一个家族，若后继无人，纵有万贯家财，也是无根浮萍！”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凌峰，虽是我亲子，但心性浮躁，根基虚浮，难当大任。其他子弟，也多是庸碌之辈。”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而你…” 凌战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尘，“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心性坚韧，手段狠厉，更难得的是，懂得隐忍，知晓取舍！你身上，有我看重的潜力！”
凌尘心中波澜微起，面上却依旧平静：“家主谬赞。”
“不是谬赞。” 凌战走回书案后，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入手温热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凌”字，背面则是一朵燃烧的火焰纹章。
“这是‘赤炎令’。” 凌战将令牌推到凌尘面前，“持此令，可进入家族秘库一层，挑选一门黄阶中品武技或功法，以及…三枚下品灵石！”
黄阶中品武技！三枚下品灵石！
凌尘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奖励，远超他今日兑换所得！秘库一层，通常只有为家族立下大功的核心子弟或开元境武者才有资格进入！
“家主，这…” 凌尘有些不解。如此厚赐，必有缘由。
“半月之后，‘青阳秘境’将开启。” 凌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此秘境乃我凌家与王家、李家共同掌控的一处古修遗址，每三年开启一次，内有灵草、矿石，甚至可能有前人遗留的功法武技！但其中也颇为凶险，有妖兽盘踞，更需提防王、李两家子弟的暗算！”
“此次秘境名额，我凌家仅有五个！我要你，代表凌家进入秘境！” 凌战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的任务，是尽可能多地采集一种名为‘火纹草’的灵药！此草是炼制‘火元丹’的主材，对我凌家火属性功法修炼者大有裨益！王家、李家也必定会全力争夺！”
“若你能带回足够的火纹草，尤其是找到年份超过三十年的主药，不仅这赤炎令的奖励是你的，家族还会额外赐下重赏！甚至…我可以破例，让你提前接触家族核心功法《炎阳诀》的入门篇！”
重赏！更是巨大的机遇！但同样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秘境之中，妖兽、敌人、甚至…同族倾轧！
凌尘瞬间明白了凌战的用意。这是要将他这把新磨砺出的“刀”，投入到最残酷的试炼场中！用他的狠厉和潜力，去为家族争夺资源！成了，便是家族新星，获得资源倾斜；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一个“意外崛起”的旁系子弟，对凌战毫无损失！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利益交换！
凌尘看着书案上那枚散发着温润光泽的赤炎令，又感受着体内指环传来的冰冷死寂和精神撕裂的剧痛。他需要资源，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解开指环的隐患！这秘境，是危机，也是机遇！
“弟子…” 凌尘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眼中只剩下冷静与决绝，“愿往！”
他伸出手，稳稳地拿起了那枚温热的赤炎令。
入手瞬间，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手臂流入体内，竟让他精神撕裂的剧痛和指环的冰冷死寂感，都稍稍缓解了一丝！
凌战看着凌尘拿起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又化为深沉的告诫：“记住，秘境之中，生死自负。活着带火纹草回来，你便是功臣。若死在里面，家族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这，便是武者的路。”
“弟子明白。” 凌尘将赤炎令贴身收好，感受着那丝温热带来的奇异安抚。
“去吧。秘库明日辰时开启，持令自有人引你进去。这半月，好生准备。” 凌战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书卷，不再看凌尘。
凌尘躬身行礼，退出书房。
夜风清冷，吹拂着他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影。他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赤炎令的温热与指环的冰冷在体内交织。
秘库…功法…灵石…
青阳秘境…火纹草…生死搏杀…
还有体内那缕被“污染”的淡金色能量和越发冰冷的指环…
前路艰险，步步杀机。
但力量之路，已在脚下延伸。
他抬起头，望向凌府深处那座守卫森严的库房方向，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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