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吹散黎府画斋的墨香,黎清沅对着满墙画稿发呆。宣纸上的折枝兰已初具神韵,叶脉间却藏着细密的泪痕——自沈砚三日前于御花园赠珠后,她腕上的珍珠手链便再未取下,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温润如玉,恰似他指尖的温度。
“小姐又在想沈大人了?”浮清端来桂花糖糕,狡黠地眨眨眼,“方才门房说,沈大人的画具落在您这儿了。”黎清沅心头一跳,指尖无意识地缠上腰间的锦帕——那是沈砚包珠所用的素帕,边角绣着她偷加的并蒂莲。她想起昨日他教画时,袖口不慎沾了她的胭脂,竟笑着说“此乃天赐姻缘”。
正厅传来父亲黎尚书的咳嗽声。黎清沅攥紧帕角,忽然想起母亲曾说“女子心意当由父定”。她深吸口气,掀起竹帘时,正见父亲对着沈砚托人送来的《墨兰图》沉吟。画中兰草旁题着小字:“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爹,”她福身行礼,指尖冰凉,“沈大人他……”黎尚书放下画轴,目光在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上转了转:“你是想说,那盒珠子?”他忽然笑了,从书案下抽出一卷纸,“你瞧这是什么?”
宣纸上是沈砚的笔迹,写着“恳请黎大人允准小婿登门纳采”,落款处还按着个模糊的指印。黎清沅猛地抬头,撞进父亲含笑的眼:“这孩子前日便递了帖子,说等折花宴后便来行纳采礼。”窗外的海棠花瓣飘进厅内,落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可是爹,”她绞着帕子,“沈大人如今是新科状元,将来要入仕途的,女儿怕……”黎尚书抬手打断她,指着墙上她未完成的《并蒂莲图》:“你母亲嫁我时,我不过是个穷举子。清沅,真心若金,何惧仕途风波?”他从袖中取出枚玉牌,“这是你外祖留下的定亲信物,你且收着。”
玉牌触手生温,正面刻着“永结同心”,背面竟是沈砚画的兰草纹样。黎清沅忽然想起沈砚曾说“与令尊投缘”,原来早在她动心之前,父亲已在暗中留意。她接过玉牌时,泪水突然滑落,砸在牌面的兰草上,晕开淡淡的水痕。
“傻孩子,”黎尚书替她拭去泪,“明日折花宴,你随我进宫,也好让公主瞧瞧我黎家的女儿。”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小厮禀报:“老爷,沈大人差人送来了这个。”只见丫鬟捧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支新做的珍珠步摇,七颗南海珠在灯下流转七彩光晕。
“他说,”丫鬟红着脸递过张字条,“旧珠已补,新簪待绾。”黎清沅展开字条,瘦金体的字迹里透着温柔:“待我折得蟾宫桂,便来为卿簪凤钗。”她攥着字条,指尖的温度似乎透过纸页,传到了远在宫墙内的沈砚掌心。
当晚,黎清沅在妆镜前簪上新步摇。珍珠映着烛光,在镜中漾起涟漪。她想起沈砚教画时说的“画眼乃魂”,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意早已藏在每幅画的落款里——那看似随意的“沅”字,总是比旁人多描了三分情。
浮清在旁收拾妆台,忽然“呀”了声:“小姐,您瞧这是什么?”只见镜匣底部压着张红笺,是她前日试笔写的《卜算子》,词中“珠串系同心,画案留情愫”两句被朱砂圈了圈,旁边是沈砚的批语:“词亦如画,情在墨中。”
窗外的月亮升上中天,将黎府的梧桐叶照得透亮。黎清沅摸着腕上的珍珠手链,又看了看妆台上父亲给的玉牌,心中那点因身份悬殊而生的忧虑,早已化作绕指柔。她提起笔,在红笺背面写下回复:“静待状元归,红妆为君备。”
却不知,此刻的御花园中,沈砚正对着明月,将一支刻着“沅”字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他鬓边的银箔花在夜风中轻颤,那是黎清沅偷偷别上的,如今已沾了他的体温,像极了她此刻在闺房中,为他心动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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