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玻璃橱窗斜斜切进「糖霜小屋」，林越系着深灰色围裙站在操作台前，指尖沾着芒果泥，正对着新研发的慕斯皱眉头。
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棠趴在门框上偷瞄，发梢还沾着今早揉面时蹭的面粉。
“哥——”小棠拖长了音调，“试吃菜单都摆好了，李阿婆在门口张望三次啦。”她晃着手里的试吃卡，粉色发箍上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颤，眼尾却藏着点狡黠的光。
林越把最后一勺椰浆淋在芒果千层上，抬头时正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
这丫头昨晚说要帮忙准备试吃材料，结果在厨房晃悠到十点，现在倒催得急。
他用指节敲了敲她额头：“去把陈爷爷的轮椅搬进来，他腿不好。”
小棠吐了吐舌头跑开，林越转身看向展柜里的五款甜品：芒果慕斯泛着柔滑的光泽，椰香马卡龙整齐码成小塔，焦糖布丁表面的脆皮还凝着糖霜——每款他都调试了三次，连芒果的甜酸度都按街坊们的口味重新配过。
直到瞥见最角落那盘慕斯，他忽然顿住——奶油层的纹路比平时乱了些，像是被重新挖过又填上。
“小棠！”他喊了一声，没人应。
转头时正看见小棠扶着陈建国进门，老人手里攥着个玻璃罐，说是自家腌的糖蒜要送给他。
试吃会热热闹闹开始了。
李阿婆第一个凑过来，捏着银叉戳向芒果慕斯：“小越啊，阿婆就爱吃你做的甜，可别学那些年轻人搞什么花里胡哨——”话音未落，叉子已经送进嘴里。
林越正给王胖子递柠檬水，余光瞥见李阿婆的眉毛猛地拧成一团。
老人嚼了两下，喉结动了动，竟硬是把后半句“太腻”咽了回去，笑着点头：“这……这味道挺冲的，有嚼劲！”
王胖子早等不及，舀了满满一勺慕斯塞进嘴里。
他原本圆滚滚的脸瞬间涨成番茄色，鼻涕“哧”地冒出来，却还举着勺子喊：“好！这叫创新！现在年轻人就爱这口……咳咳！”
阿杰刚咬了一口，直接被呛得猛拍胸口，茶水喷在桌布上：“林哥，你这慕斯加辣椒了？”
林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快步走到展柜前，蘸了点慕斯奶油放进嘴里——辛辣感顺着舌尖窜到鼻腔，是芥末！
他转头看向小棠，那丫头正缩在角落咬嘴唇，手指绞着裙角，却还强撑着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点心虚的光。
“小棠，过来。”他声音平稳得反常，小棠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缩着脖子蹭到他身边。
林越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问：“昨晚说帮我调奶油，就是调了这个？”
小棠的耳尖瞬间红透，小声嘀咕：“我就想看看你出糗……谁知道他们反应这么好玩。”
林越揉了揉眉心。
他望着试吃区里还在硬撑的李阿婆——老人偷偷把剩下的慕斯推给赵工头，工头咬了一口，浓眉皱成疙瘩，却拍着大腿笑：“够劲！比我喝二锅头还痛快！”
他忽然笑了。
转身从冰箱里取出新鲜芒果肉，在慕斯夹层里挤了圈柠檬汁，又撒了点现磨辣椒粉。
重新装盘时，他敲了敲桌面：“各位，这道甜品我重新命名为‘辛辣芒果慕斯’。”
试吃区安静下来。
林越擦了擦手，围裙上沾着芒果汁：“小时候奶奶总说，甜不是生活的全部。就像李阿婆当年卖早点，被雨淋湿过，被城管赶过，可她还是把热乎的包子塞进每个穷学生手里——那股子辣劲，不就是生活里的滋味？”
李阿婆的眼眶突然红了。
王胖子举着手机录视频，鼻音还重得厉害：“林老板这哪是卖甜品，这是卖人生啊！”他手指翻飞发了条推文，配图是沾着芥末的慕斯和林越说话的侧影，标题写着《老城区这家店，用失败蛋糕讲出了最戳心的道理》。
试吃会散场时，阳光已经爬到门楣上。
小棠蹲在洗碗池前刷盘子，水溅湿了她的蕾丝袖口。
林越靠在门框上看她，她突然用沾着洗洁精的手抹脸，哭唧唧地说：“哥你就知道欺负人……”
“哭什么？”林越抽了张纸巾给她，却把一块“辛辣芒果慕斯”塞进她嘴里。
小棠被辣得直吸气，眼泪却笑出来：“下次我还……咳咳！还敢！”
林越摇头，转身去收试吃卡。
展柜里的慕斯原本摆了六块，现在只剩五块。
他调取监控，画面里凌晨三点，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闪过，快速拿走慕斯塞进怀里。
“谁啊这是……”他嘀咕着，把监控截图存进手机。
转身时，一张试吃卡从桌上滑落，他弯腰捡起，卡片背面写着：“小时候的味道，加上一点不一样。”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老人握不稳笔写的。
林越的手指突然顿住。
奶奶去世前，总说自己年轻时在糖厂工作，教过一个学徒，后来走散了……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卡片小心夹进老账本。
“哥！”小棠从厨房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明天早上要提前半小时开门，王胖子说有粉丝要来打卡！”
林越应了一声，伸手整理账本。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爱才是真正的糖霜”那页投下暖黄的光。
他合上账本时，瞥见窗外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闪过，背影有些眼熟。
第二天清晨，林越擦着柜台玻璃，忽然听见门铃声格外清脆。
他抬头时，正看见一个穿深灰外套的老人站在门口，鸭舌帽压得很低，手里提着个褪色的玻璃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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