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恐裹挟着我！我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胸前的书包，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逃跑或者……攻击！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你想干什么？”
温禾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我护着书包的手臂，然后，慢慢地移回到我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吐出两个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的字：
“本子。”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冰冷的，笃定的。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她果然看见了！她不仅看见了，她还跟到了这里！她想要这个本子！
恐惧瞬间化为尖锐的敌意和本能的防御！我抱着书包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帆布里，身体微微后倾，摆出戒备的姿态：“什么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禾静静地注视着我，那双眼睛里，似乎掠过怜悯？但那丝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可怕。
“你用它做了三件事。”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林茉的保送资格。你继母的意外。赵强的硝酸。”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凿在我的心上！
她不仅看见了！她……她全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具体的“结果”！
一股寒意瞬间将我淹没！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是谁？！
“它很危险。”温禾的目光，再次落在我死死护着的书包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
危险？我当然知道它危险！林茉的崩溃，王美凤的惨叫，赵强血肉模糊的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可这危险的力量，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改变这操蛋命运的东西！
“不用你管！”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颤，“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温禾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它选择出现在你身边，而不是别人，这本身就意味着某种……联系。”她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对上我充满敌意的目光。
“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加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一种拷问的意味，“在你写下那些名字的时候，在你看着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白思，你付出的……又是什么？”
你付出的……又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带着倒钩的闪电，猛地劈进我混乱的脑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紧！带来一阵尖锐到几乎窒息的剧痛！
我付出的……是什么？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恨意和复仇的快感冲昏的头脑里，只有“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一个念头！林茉撕碎我试卷时，我付出了什么？王美凤日夜咒骂我时，我付出了什么？赵强当众羞辱我和父亲时，我付出了什么？
是尊严吗？是平静吗？是……灵魂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茫然瞬间攫住了我！比面对温禾的威胁时更加汹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虚弱和恐惧，“你……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温禾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眼中瞬间翻涌的恐慌和动摇。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更加幽暗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峙中——
“喂！那边两个！上课铃都响了！还杵那儿干什么呢？哪个班的？！”
一声粗粝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吼声，如同破锣般在不远处炸响！
是巡查的教导主任，一个以严厉刻薄著称的老头，正背着手，站在操场边缘的小路上，眯着眼睛，严厉地瞪着我们这边。
这突如其来的喝问，瞬间打破了我和温禾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温禾的反应快得惊人。她几乎在教导主任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过身，避开了主任大部分的视线焦点，同时，她的头也迅速地、习惯性地低垂下去，厚重的刘海再次完美地遮挡了她的面容和眼神，整个人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沉默寡言的温禾。
仿佛刚才那个平静地抛出致命问题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对不起，老师！我们这就回去！”我是下意识地、带着慌乱，扬声回应了一句。声音干涩，带着颤抖。
教导主任又严厉地瞪了我们几眼，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之类的话，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开了。
我猛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再看向温禾时，她已经转过身，低着头，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安静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背影单薄，脚步平稳，很快消失在槐树斑驳的阴影里。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问话，依旧在我脑海里疯狂回荡，激起惊涛骇浪：
“白思，你付出的……又是什么？”
下午的数学课，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大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声。
我摊开试卷，强迫自己盯着那些复杂的图形和公式。可温禾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和她那句如同诅咒般的问话，始终在眼前盘旋，挥之不去。
付出的……是什么？
我烦躁地用笔尖戳着草稿纸，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墨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试卷顶端——这是一张随堂小测卷，题目难度很大，是数学老师为了打击一下大家最近浮躁的气焰特意出的。卷首印着几个醒目的黑体字：高三联合竞赛选拔模拟（一）。
竞赛选拔？我心头微微一动。这种竞赛，如果能拿到名次，对高考加分甚至保送都有很大帮助……以前，这对我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天堑。但现在……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缠绕上来。
如果……如果我能拿到名次呢？如果能证明自己呢？是不是就可以……摆脱那个该死的笔记本？摆脱这令人窒息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需要付出那些未知的、可怕的代价？
这个念头带着病态的诱惑力，瞬间点燃了眼底沉寂的火焰。我需要力量，需要证明，需要一条……或许能摆脱那诡异诅咒的路！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教室前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沈听澜。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笔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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