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跟着苏清寒穿过悬镜司朱漆大门时，右臂的鳞片正在袖管里不安地蠕动。叶红鲤像道影子般缀在他们身后三步，铁面具下的眼睛始终盯着楚夜的后颈。"别碰门环。"苏清寒突然出声，及时拦住楚夜伸向青铜兽首的手，"上面淬了蚀骨散。"
庭院里弥漫着药香，几个穿灰袍的杂役正在晾晒某种紫色草药，见到苏清寒纷纷低头行礼。楚夜注意到他们手腕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与叶红鲤面具相同的纹样。"你住西厢房。"苏清寒指向回廊尽头挂着青布帘的屋子，声音比巷战时虚弱许多，"叶红鲤会送换洗衣物来。"
叶红鲤闻言冷笑一声，铁面具折射着夕阳的余晖。"大人太纵容了。"她故意用楚夜能听见的音量嘀咕，"该先扔进洗髓池泡三天。"苏清寒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却突然扶住廊柱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楚夜下意识上前半步，又被叶红鲤的刀鞘拦住去路。
"让开。"楚夜盯着刀鞘上刻的"诛邪"二字，右臂鳞片摩擦发出细响。叶红鲤的刀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出楚夜脖颈上未消退的鳞纹："再往前半步，我就试试天狱族的血是什么颜色。"苏清寒擦掉唇边血迹，声音里带着疲惫："红鲤，去药房取我的雪魄丸来。"
等叶红鲤不情不愿地离开，苏清寒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塞给楚夜："早晚各一粒，能压制血脉反噬。"瓷瓶触手冰凉，表面结着层薄霜。楚夜晃了晃瓶子，听见里面丸药碰撞的清脆声响："巷子里那个'你'，知道这药方吗？"苏清寒整理发簪的手指顿了顿，断玉簪的裂痕里渗出丝缕黑气。
"她不需要药物。"苏清寒最终这样回答，转身时裙摆扫过石阶上未干的水渍，"记住，子时过后不要出房门。"楚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现青石板上留下的脚印带着细微冰晶。西厢房比想象中整洁，床榻上铺着靛青色粗布被褥，矮几摆着盏青铜油灯。
楚夜刚坐下就听见窗棂轻响，叶红鲤从窗外扔进个包袱。"衣服。"她硬邦邦地说，铁面具卡在窗框上发出刺耳摩擦声。包袱散开后露出叠湖蓝色劲装，最上面压着块刻有"丙戌"字样的木牌。楚夜拎起木牌对着光看："这是牢房的编号？"
"悬镜司外勤人员的腰牌。"叶红鲤的声音突然近在耳边，她不知何时已翻窗进来，正用匕首削着指甲，"大人吩咐给你置办全套行头。"她踢了踢地上的牛皮靴，靴筒内侧露出截银线。楚夜假装没看见那抹反光，故意抖开衣服检查："你们对每个收尸人都这么周到？"
叶红鲤的匕首突然钉在楚夜耳侧的柱子上："别装傻，你根本不是什么收尸人。"她逼近时带着股苦杏味，铁面具几乎贴上楚夜的脸，"《九狱书》认主需要天狱皇族血脉，说，你到底是谁？"楚夜感觉右臂鳞片开始发烫，竹简在袖中微微震动。他慢条斯理地叠好衣服："这话该我问，你们悬镜司为何对天狱族这么了解？"
窗外突然传来铃铛声，叶红鲤像被烫到般后退两步。"戌时三刻了。"她匆匆拔出匕首，临走前扔下个锡壶，"喝掉，能缓解血脉灼烧。"楚夜晃了晃锡壶，里面液体发出粘稠的声响。他盯着壶嘴残留的淡绿色粉末，突然叫住已经跃上窗台的叶红鲤："你们悬镜司的毒药，都带苦杏仁味吗？"
叶红鲤身形明显僵住，铁面具撞在窗框上当啷作响。"爱喝不喝。"她声音里带着恼羞成怒，翻窗时衣角勾断了窗边的蛛网。楚夜等她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把锡壶里的液体倒进盆栽。枯死的文竹瞬间冒出青烟，泥土里钻出几条扭曲的红色线虫。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楚夜发现灯芯里掺了银粉。他解开袖口的皮绳，《九狱书》竹简自动展开到第三片，上面浮现出血色小字："子时三刻，东南角楼"。窗外传来打更声，楚夜数着更点把瓷瓶里的雪魄丸倒在掌心，药丸表面的霜纹组成个模糊的"寒"字。
他刚吞下药丸，房门就被轻轻叩响。来人是穿杂役服的少年，手里托盘盛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大人吩咐送的安神汤。"少年低头盯着自己鞋尖，捧托盘的手指关节发白。楚夜接过药碗时故意碰了下对方手腕，少年像被烙铁烫到般缩手，袖口露出截紫黑色纹路。
"你们悬镜司的人，都中过蛊毒？"楚夜吹开药汤表面的浮沫，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水珠。少年惊恐地后退，撞翻了门边的铜盆："我、我只是个烧火丫头生的..."话音未落就转身逃跑，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回廊拐角。楚夜把药汤泼在床底，听见液体腐蚀砖石的滋滋声。
更鼓敲过三巡时，竹简上的血色小字开始闪烁。楚夜推开后窗，发现窗棂上缠着几根几乎透明的丝线。他小心避开那些丝线翻出去，落脚时踩碎了片瓦当。月光下整个悬镜司的屋顶都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像是撒了层金属粉末。
东南角楼比主建筑矮半截，飞檐上蹲着只青铜铸造的嘲风兽。楚夜刚靠近就听见叶红鲤的冷笑："比预计的慢了半刻钟。"她坐在兽首上抛接着匕首，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楚夜按住蠢蠢欲动的右臂："你们悬镜司的待客之道，就是连环下毒？"
"试探而已。"叶红鲤翻身落地，匕首在指间转出炫目的银花，"若连这种程度都扛不住，趁早滚出悬镜司。"她突然掀开面具，露出左脸蔓延到脖子的紫黑纹路，"看见了吗？这是三年前被刑狱司种下的噬心蛊，每月十五都需要苏大人的冰魄诀镇痛。"
楚夜注意到她纹路深处有极淡的金线，与苏清寒瞳孔里的如出一辙。竹简突然在袖中震动，第三片竹简上浮现出新的血色符文。叶红鲤突然抓住他手腕："果然，你能看懂天狱文。"她的指甲掐进楚夜皮肤，却不见血流出来，"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什么！"
"放手。"楚夜感觉右臂鳞片开始逆向生长，刺破皮肤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叶红鲤非但不松手，反而扯开自己衣领露出更多纹路："这些金线是苏大人用本命元气压制的，她活不过明年春天了！"月光照在她锁骨下方，那里有个正在溃烂的青铜钥匙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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