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时候，秦贵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看天空，灰蒙蒙的，看看旁边，四处都是芦苇，青青的，长得不高，瘦瘦弱弱，象一大群病秧子，自己仰面躺在湖边的柴滩上，蠕动一下身子，疼得差点大叫起来，关节肌肉到处都疼，妈的，真要命，鬼门关闯过来了，活罪却逃不过去。又躺了一会儿，难受的不行，动都动不了，可是不能总这么躺着等死吧，拼出全身力气挣扎，在泥地上慢慢翻滚，手被柴茬戳破了，沾得衣裤血迹斑斑。终于撑着地站起来，稳了稳，踉踉跄跄地不知往哪儿走。哎，那儿也躺着一个人，四仰八叉，一动不动，一步一步走过去，近了，看着象天庚，错不了，是天庚，肯定是跟自己一起，被湖水甩上滩的，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身摸摸鼻息，还有气，龙王爷看不上这小子，没收他回去。他使劲拽胳膊，拽不动，蹲下身抱头，也挪动不了，咋办呢，把他扔这儿，自己逃命去，这有点不仗义，自己带出来的人，还是个角儿，就这么冷血吗，可是，天地良心，只能这样，谁让他象死猪弄不动，怪不得别人，阿弥陀佛，念了一两声，他转身离开。
秦贵挪着步子往前走，腿上没力气，头晕眼花，不知往哪儿走，象没头苍蝇瞎转悠，近处远处都是水，浩浩淼淼，不敢看，水的诡异狠毒算是领教了，在大水面前，不管什么人，官再大，钱再多，屁都不是。走了好一会儿，看到前边有个人，也在慢慢向前走，走走停停，也好象不知道走向那里，他喊了一声：大兄弟。那人掉过头来，啊，是你，真吓死人了，那人竟然是天庚，刚才不是躺那儿不能动了吗，怎么活过来了，是鬼？心里不由得戚戚素素。天庚也看到了秦贵，喊了一声：秦老板。呵，不是鬼，是死不掉的天庚，龙王爷不收的天庚，俩人走到一起，紧紧搂着，眼泪刷刷往下淌。
在这芦苇茂密，四面环水的滩上怎么办呢，要路没路，要吃的没吃的，连一个遮风挡雨的草棚都没有，简直是上了干滩，绝路一条啊，秦贵想到这些强忍着止住眼泪，松开胳膊，对天庚说：庚子，不能呆在这儿，得走出去。天庚抬头望着他说：我浑身没劲，走不动。你饿了？他问。嗯，饿得难受，千百个蚂蚁在肚子里爬。天庚答。是得找点吃的。他说。天庚说：芦根能吃，我去拔些。边说边朝湖边走。小心点。他喊了一声。天庚在湖边寻找，看到长得不算高的青芦苇就拔，插在泥土里的嫩头好吃，很快拔了一大把，在湖水里洗干净，走到秦贵身边，分给一半，俩人都咬嚼起来。果然，嫩芦根头很甜，好吃，一会儿就吃光了。肚子里有食，人就有了精神，他们俩嘀咕了一阵子，决定寻找上柴滩割柴的人，只有那种人才会在这儿出现，他们会带吃的喝的，当然会有船，船舱里可以睡觉。他们一起往前走，背对着背，慢慢移，天庚朝湖里看，有没有船驶过来，秦贵朝滩上看，有没有割柴的人，有没有草棚。走呀走呀，走得俩人腿都发软了，天庚突然喊：秦老板，你看，那儿有条船。秦贵转过身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前边芦苇丛中是有一条小船，小舢板，用来放鸭子的，不知怎么漂到了这儿。好，有船就好。俩人赶紧走进芦苇丛，一起把小船拖到湖边。秦贵忙不迭上了船，天庚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上了滩。过了一会儿，天庚拖着一根长树枝回来，对秦贵说：有船没篙子也走不了。秦贵不由得点点头，把长树枝拖上小船。天庚又拔了许多嫩芦苇，才走上船，船太小，天庚站那儿撑船，秦贵只能缩着身子坐那儿，动一下都不行，天庚用树枝使劲抵了一下，小船终于离开了柴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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