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流浪

秦贵和天庚就象两个死人,一直蜷缩在小船上动也不动,大船把小船拖出射阳湖,又在里运河行走了十几里路,隆昌镇到了。赵管家这时候忙起来,顾不得秦贵天庚是死是活,大船一靠岸,就忙不迭让搭跳板,抓着水烟壶下了船,颠颠地往赵府走,他说要去向赵举人秉报购傢妆的事宜,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银子,一五一十说明白,赵举人对他再信任,这事还是不能有一点含糊。等一会儿,还要分派人手去缷嫁妆、拖嫁妆,不忙到大半夜完不了。船老大着人把小船上绳子解开,赵管家非要做这种好事,小船拖在后边,他的心倒一直悬着,要是不小心出个意外,小船上两个人溺水而亡,虽没人来要偿命,可心里总有点过不去,他看了小船多少回,两人没有一点点动静,不要拖的是两个尸首吧,那就秽气了,呸呸呸,他不由地向水里,连吐三口唾沫。

喧闹的隆兴镇把秦贵和天庚惊醒了,他们实在太累,特别是天庚,浑身上下又酸又麻,脑子昏昏沉沉,头往小船上一搭就睡着,想醒都醒不了。小船离开大船,自由地漂了起来,河面越来越窄,船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船密密麻麻,对面有船过来,小船说撞就毫不犹豫地撞上去,撞过了这个又撞那个,象一个醉汉,或是故意惹事的混混。他们不敢再躺着,天庚拿着树枝这里戳一戳,那里挡一挡,没用,该撞还是撞上去,咚,噹,一声一声地响。秦贵一脸懵圈,躬着身子朝被撞的船作揖陪罪:老板,对不住,对不住。回过来的是臭骂:妈×的,眼睛瞎了,想死啊!

天庚沉住气,看准一个对面没船的空档,死命把小船划到岸边,没等小船停稳,飞身跳上岸,回过头一把抓住系船的绳子,把小船死死拽着,小船有点不识趣,任性的扭来扭去,绳子扣得有点紧,小船终究乖乖靠岸不动了。

小船被栓在一棵柳树上,秦贵也跳上了岸,和天庚一起向镇子里走,他们埋头走着,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条既救命又惹事的累坠。天庚一边走一边说:老板,找馆子吃一顿?秦贵回答:嗯。走了一截路,天庚又说:住一家干净客栈,小船上把骨头睡散了。秦贵还是回答:嗯。隆兴镇名符其实,真的很兴隆,大小客栈好几家,进了一个悦来客栈,两层小楼,没用一块砖头,全是木头搭建起来的,木门窗、木地板,雕梁画栋,房间有单人的、双人的、四人的,随客人选,房间里傢具很讲究,单人间是成套红木,双人间也是红木,蚊帐、被褥一应俱全,干干净净。酒肆、饭馆非常多,镇中心街两边都是,正是中饭时候,闹酒的、猜拳的,呦五喝六的,嘈嘈杂杂,当然,到处都是浓浓酒香,酒香飘十里,很贴切。几乎一大半客栈、酒店他们都进去了,跑堂的恭恭敬敬,又是泡茶又是让坐,茶是喝饱了,抬起脚就走人,撂一句话,再看看,马上来。肚子咕噜咕噜翻个不停,不知是饿的,还是茶灌多了,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有一座檐角飞翘的八角凉亭,朱红的八根圆柱象一幅八卦图,秦贵说:好地方啊,你在这儿坐坐,我去去就来。天庚知道,他是想办法弄点银子去,要不两人就得成要饭的了,老板就是老板,到哪儿都能找到活路。凉亭凳子是石块垒起来的,四面来风,跑了好一阵子,身上汗浸浸的,歇一会,吹一阵子也好。

过了一两袋烟功夫,老远看见秦贵回来了,这个秦老板,还真有点鬼八道,这么快就成事了?天庚暗暗称奇。等秦贵走近,看到他手里没拎着装银元、铜钱的袋子,而是腋下夹住一把二胡。这、这是干啥呢?天庚问。你是说我不借点钱吃饭住宿,弄一把破二胡干什么?天庚点点头。大兄弟,你错了,这个隆兴镇我来过,也能找到熟人,可借钱开不了口,开口也借不到多少。我变废为宝,拿小船换了他。他?二胡?他能当饭吃?能,吃饭、住宿全靠他,秦贵还转动起漆黑的眼珠,一副深不可测的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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