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庚下午换了生角戏,扮演《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的秦重。平民秦重仰慕名妓莘瑶琴,也就是王美娘,他省吃俭用,积攒十两纹银,想与美娘见上一面,那天因美娘醉酒未能如愿,秦重不以为然,仍对美娘钟情不已,呵护有加。美娘深受感动,决定从良嫁给秦重,二人情浓意切,赤诚一片。天庚用自己独具魅力的嗓音,娓娓叙述着充满坎坷的爱情故事,表演轻松、自然,赏心悦目,观众席不时响起掌声、叫好声。
雪枝梳洗打扮一番,穿戴整齐,在贴身丫头若云陪伴下,款款来到后花园,轻手轻脚登上二层木楼,雅间里果蔬、茶水早就备好,窗台上两盆白玉兰,刚刚绽花吐蕊,飘着淡淡清香。雪枝刚在雕花椅子上坐下,一个女佣送来温热的毛巾,若云接过来,想在她额头上擦一擦,她用手挡住说:没出汗,不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舞台上天庚的表演,听着婉转悠扬的唱段,很快就被感染了,心境不可思议的进入戏中,舞台上表演的是天庚,她觉得就是秦重,彻头彻尾的秦重,唱段里的瑶琴,也就是美娘,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个戏她知道,不不,应该是很熟悉,故事来源于冯梦龙的《醒世恒言》,她武断地觉得瑶琴的命运跟她很象,主要是婚姻,两人都不能决定自己嫁给谁,都得受父母之命,有一把巨大的锁死死锁住。再一想,自己实在可笑,美娘跟秦重是一对鸳鸯,俩人互诉衷肠,企盼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当然理所应当,自己婚姻虽不如意,但并没有人钟情自己,自己也没有象梁祝那样,有一个愿同生死的意中人,台上的天庚,与自己素昧平生,怎么想到那些事了,荒唐说极。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实在可悲,心里象被一块冰凌扎了,眼前的戏也觉得索然无味,天庚变成一个小丑,在那儿嘶吼呓语,声音怪异可怖,奇葩啊,这种拉圾戏,楼上楼下的人看得津津有味,还叫好、鼓掌,真是脑子有毛病,让人受不了。她的目光离开舞台,离开天庚,漫无目的地游移、挪动,若云从桌上端起茶壶,把一个杯子斟了半杯,捧到雪枝面前,她摇了摇头,这时候无心品茶。戏不好看,马上就回闺房也不太好,今天是为她办出阁酒,总是躲着藏着算咋回事。再说,一年到头都呆在闺房里,闷得快要发疯,刚出来又回去,也实在太急了点。就在这时候,赵管家走了进来,对雪枝说:刚点了天庚绝活《盗金杯》,请小姐赏鉴赐教。
《盗金杯》是一出武戏,难度极大,舞台中间立起一根粗木杆,三米多高,顶端置一金杯,闪闪发光,秦贵奏起锣䥽,锵锵,锵锵锵锵,稍顷,天庚短打妆扮上,一上台就是小翻、空翻,接着一个组合九天十三响,动作潇洒、简洁,又接踹蟒组合,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一连串的武戏吸引了雪枝,这个艺人竟有如此身手,她暗暗吃惊,不由得又入神地朝台上看去。接下来,天庚的表演更精彩,那根木杆悬悬的,一点也不稳,他刷刷几下子就爬到了顶端,用嘴衔起金杯,让伸展的身体360度绕圈,越绕越快,骤然停住下滑,滑至一半高度,飞身离开木杆,僵直的身体轰地平落地下,啊,摔僵尸,雪枝惊叫起来,这就是天庚的绝活:悬杆僵尸。天庚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走至台口,举着闪闪金杯,一遍一遍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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