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消失

雪枝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娘家,虽说离开才三天,但这三天她经历了很多,刘财主是地道的土财主,吝啬得让她作呕,新婚三天,除了喜宴上吃的新鲜菜,别的顿顿都吃喜宴掉下来的剩菜,还呱唧呱唧带头吃得津津有味。婆婆是个高嗓门的大个子女人,开口就是脏话,妈妈奶奶是口头禅,虽然跟她假模假式很亲热,可明里暗里告诉她,不管你娘家多牛逼,举人也好,进士也罢,进了刘家门,就得矮三分,这里一亩三分地婆婆当家。新郎倌,也就是她的丈夫更奇葩,成天萎萎靡靡,象从来没有睡醒过,站都站不稳,象断了脊梁骨的赖皮狗,说话象被鱼刺卡住嗓子,啊啊的不知说的什么。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从洞房花烛夜,到第三天晚上,新郎没有碰她一下,上半夜看见他脱衣服上床,下半夜被窝里却只剩她一个人,天快亮的时候,他又在被窝里出现,呼呼大睡,嘴里喷着雅片烟的味道,她暗暗叫苦,自己嫁的这个新郎官,人不人鬼不鬼的,抽大烟,是个瘾君子啊。三天前,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女孩,现在却懂了很多、悟出很多,有点成人的感觉,可令她无法启齿,也十分恼怒的是,她嫁错人了,嫁给了一个不中用的烟鬼,虽已洞房花烛,自己却仍是完璧之身,说白了,还是一个大姑娘。这些话憋着,跟谁说啊,母亲不能说,母亲是带病之身,肺痨,咳嗽不止,还会哮喘。父亲更不能说,这门亲事就是父亲做的主,一个举人文人,只知道读书,哪儿会看人,媒婆巧舌如簧,把刘家公子夸成一支花,加上亲家殷实的家底,糊里糊涂定下了,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府千金出阁回门,鞭炮声还是响个不停,归宁宴也仍然照办,只是来的客人少了些,也罢,少就少些,赵举人稳住神,吩咐赵管家这个那个,事情做好,把赵府面子撑起来,该干嘛干嘛,能干嘛干嘛。

门口谷场上戏班子很卖力,踩街、吹吹打打、跳花担舞、蛤精舞,从早到晚唱连台本戏。只有宅子里的戏台冷清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上档次的戏班子,没办法补这个缺。雪枝听说天庚摔伤躺下了,躺在悦来客栈,那些让她着迷的戏当然看不成了,她大失所望,跑到舞台那儿徜徉半天,象寻找什么失落的东西,又象为什么难过,眼睛里噙满泪水,过一会儿用绣花手帕揩一下。若云心里有点数,默默地站在那儿等她。离开舞台走出来,她没有回闺房,而是往大门外走,若云赶上去陪着一起走,不知怎么竟来到悦来客栈,走进大堂,雪枝问跑堂的:天庚师傅住哪一间?天庚师傅?跑堂的没听明白。就是那个唱戏摔伤的。若云在一旁比划着说。哦哦,是天庚大师啊,他走了,秦贵大师也走了。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到哪儿去了?雪枝一连串迸出三个问。跑堂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这是实情,昨晚还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天庚,早上不在房间里,秦贵也不在,连行李、演出服装、道具也不在了,上街四处找了一圈,没有一点踪影,邻居街坊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消失了,人间蒸发了,雪枝禁不住眼泪直往下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家这几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天庚师傅,白天这样,晚上梦里也这样,耳朵里响着他悦耳的唱段,眼睛里看着他精湛的表演,一段又一段,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弄得吃饭不香,做什么也无精打采,时刻想着回娘家就好了,去看他的戏,也就什么都看到、听到了。想不到,天庚师傅竟然走了,无影无踪,这简直要她的命啊,天庚师傅,你知道吗,她在心里大声喊着、问着。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