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菲的指尖刚触到软剑剑柄，窗外便传来细不可闻的瓦片碎裂声。
这声音轻得像雪落枯枝，却让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那是北境雪原特有的脆响，只有鞋底沾着冰碴的人踩上屋檐才会发出。
她迅速扫过屋内：兰沙正啃着最后半只烤兔，银铃在脚腕叮当作响；火盆里的炭块噼啪炸开，火星子溅在她卸在木凳上的玄铁护腕上，泛着暗红的光。
"兰沙。"她压低声音，剑穗上的青铜鱼符烫得掌心发红，"去关窗。"
小侍女歪头，兔骨"咔"地断在齿间："有鱼腥味。"她吸了吸鼻子，贝壳发饰蹭过陈雨菲手背，"是坏坏的人。"
话音未落，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擦着陈雨菲耳畔钉进身后的房梁。
木渣簌簌落在她发间，她这才看清——窗外雪地里立着七道灰影，每张脸上都蒙着半枚青铜鬼面，和白天兰沙捡到的那半枚纹路分毫不差。
"霓影。"陈雨菲咬碎这个名字。
紫影曾说过，这组织的刺客专杀"命数偏离者"，而她颈后发光的朱砂痣，早成了悬在头顶的催命符。
"兰沙护好自己！"她反手抽出软剑，剑刃在火盆映照下泛起幽蓝，"紫影——"
后半句被风声截断。
最前面的灰衣人抬手挥出一道银芒，陈雨菲只觉周身空气突然凝固，像被无形的网兜住四肢。
那是"命运之刃"，紫影曾描述过的邪术：以活人生魂祭炼，能封锁目标三息内的命数轨迹。
三息。足够要她的命。
陈雨菲咬舌尖逼出痛意，软剑挽了个剑花。
剑穗上的青铜鱼符突然烫穿掌心，鲜血滴在剑刃上，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这是系统觉醒时附在武器上的"逆命纹"，只有生死关头才会显威。
"噗！"
第一柄淬毒的短刃刺穿她左肩。
陈雨菲闷哼，反手用剑柄砸中刺客面门。
鬼面碎裂的瞬间，她看清对方眼底的狂热："逆天命者，当碎骨成灰！"
第二柄短刃从肋下袭来。
她旋身避开，却撞翻了火盆。
炭块滚落在地，映出另外五道灰影已从前后门包抄而来。
兰沙的银铃在脚边炸响，小侍女扑向最近的刺客，尖锐的虎牙咬进对方手腕——那刺客竟不避不闪，任她撕咬，另一只手的匕首直刺陈雨菲心口。
"小心！"
是紫影的声音。
陈雨菲偏头，看见侍女从院外掠来，发间珍珠坠子被血染红。
她袖中飞出三枚柳叶镖，精准钉中刺客的肘、膝、咽喉。
那刺客闷哼着栽倒，兰沙松开嘴，嘴角沾着黑血："好臭！"
但更多的灰影涌了进来。
陈雨菲数着，总共十三人——这是霓影"十三煞"的合击阵，专为绞杀先天境强者所设。
她的软剑已染满血迹，左肩的伤口在淌黑血，经脉里像爬满了蚂蚁，每动一步都疼得直冒冷汗。
"宫主！"紫影扑过来替她挡下背后的短刃，珍珠坠子"啪"地碎在两人之间，"他们...他们要取你的命魂！"
陈雨菲这才注意到，每个刺客的鬼面眼洞都泛着幽绿的光，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转动。
她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末世之兆"，想起兰沙说的"海皇印"，喉间泛起腥甜——原来所谓"命定论"，不过是这些人用邪术抽走他人命魂，来喂养他们的"天道"。
"逆我者，死！"她暴喝一声，软剑化作游龙。
剑穗上的青铜鱼符突然灼得她几乎握不住，颈后的朱砂痣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系统的蜂鸣在识海炸开，红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度97%，逆命权限临时开放】
但这一次，系统的提示音里混着陌生的女声，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唤醒你的血。"
陈雨菲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竟开出细小的金色花盏，和记忆里那座玄色宫殿的地砖纹路一模一样。
左肩的伤口突然不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热流从后颈涌下，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
又一柄短刃刺穿她右腹。
陈雨菲却笑了，血沫溅在鬼面上："就凭你们...也配谈天命？"
她挥剑的速度快了三倍。
软剑划过第一个刺客的咽喉时，她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恐——这个总把"天命不可违"挂在嘴边的杀手，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但十三煞的合击阵本就不以单杀见长。
陈雨菲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开始发黑，视野边缘泛起一圈模糊的阴影——那是使用“逆命之眼”的代价。
她听见兰沙的哭声混着紫影的咳嗽，听见刺客们念诵咒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她听见自己后颈的朱砂痣"咔"地裂开一道细缝，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梁流下来。
那是...血？还是光？
陈雨菲栽倒在紫影怀里时，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系统说的"逆命"，从来不是靠它给的那些功法。
是她自己的血。
颈后裂开的细缝里，溢出一缕金色的光。
陈雨菲的意识正被黑暗吞噬时，后颈那缕金光突然如活物般窜入识海。
她听见系统机械音不再冰冷，带着几分震颤：「检测到宿主血脉共鸣，逆命核心激活——天命护盾已生成。」
有温热的气流裹住她的伤口，左肩的毒血竟顺着护盾纹路倒流，在半空凝成黑红色的雾团。
紫影怀里的躯体不再绵软，陈雨菲的睫毛剧烈颤动，指节攥得发白——她分明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起金色的脉络，像极了幼时在玄色宫殿地砖上见过的纹路。
"宫主！"紫影的声音带着哭腔，珍珠碎渣扎进她掌心，"你的眼睛..."
陈雨菲缓缓睁眼。
入目不再是模糊的血色，每个刺客的动作都慢得如同慢放：最左边的灰影抬手要掷飞针，腕间的青筋凸起如蚯蚓；中间那个正咬破指尖画咒，血珠坠地时溅起的火星清晰可见；最后面的试图从窗口退走，靴底冰碴刮过瓦当的细响，竟比晨钟还清晰。
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逆命之眼解锁，可看破目标命门。当前目标：十三煞刺客，命门位置已标注。」
她的视野里浮起淡金色的标记：有人命门在咽喉下三寸，有人在左腰肾俞穴，还有个使双匕的，命门竟在尾椎——那是练过龟息功的人才会暴露的破绽。
"兰沙，捂耳朵。"陈雨菲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清越，像玉磬击响。
小侍女正揪着刺客的裤脚啃，闻言立刻缩到紫影身后，把脸埋进侍女染血的裙角。
第一剑刺向使飞针的刺客。
他瞳孔骤缩，鬼面下的嘴角还扯着冷笑，直到剑尖精准点中他咽喉下的金点。"噗"的轻响里，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像被抽走了线的傀儡，直挺挺栽倒。
第二剑挑向画咒的刺客。
他的血指刚要触到地面的咒文，陈雨菲的软剑已透入左腰。
黑血溅在咒文上，符文瞬间扭曲成蛇形，发出尖啸消散。
刺客瞪圆了眼，鬼面滑落在地，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那是长期用活人血祭的征兆。
最后那个想逃的刺客刚翻上窗沿，陈雨菲旋身挥剑。
剑刃擦过他尾椎，他的动作突然僵硬如木偶，从屋檐上直摔下来，砸在雪地里溅起大片血花。
忽然，一个刺客在临死前嘶吼出一句西戎语：“星轨未断！”
陈雨菲心头一震，但十三人都已倒下。
她垂着剑，胸口剧烈起伏。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般震得耳膜发疼——这不是系统给的功法，不是前世学过的武技，是她的血，她的骨，在呼应某种沉睡的力量。
"宫主..."紫影颤抖着摸她的脸，"你颈后的...朱砂痣..."
陈雨菲摸向颈后，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平滑。
那道裂开的细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流转着金芒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又像颗将醒的星。
兰沙吸着鼻子凑过来，小舌头舔了舔她手背的血珠："甜的。"她歪头，贝壳发饰晃了晃，"和上次在破庙里喝的金汤一个味儿。"
陈雨菲没接话。
她蹲下身，翻开最近的刺客衣襟。
里层缝着个油皮袋，取出时掉出半块青铜鬼面——和兰沙白天捡到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袋底压着张染血的密令，字迹是用特殊药水写的，遇空气便显出暗红：「速取逆命者命魂，若不得，毁其形魄。事成后，持鬼面至东都太液池，领玄铁虎符。」
"东都..."陈雨菲捏紧密令，指节发白，"太液池是皇室御苑，玄铁虎符..."
紫影凑过来看，珍珠发簪在密令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玄铁虎符是调遣羽林军的信物。
霓影...竟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她突然顿住，"宫主，这密令的墨香...是龙涎香。"
陈雨菲深吸一口气。
龙涎香是皇室专用，连北境的大领主都难得一两。
她抬眼看向满地狼藉，雪地里的血迹正被新落的雪覆盖，像天地在匆忙掩盖什么。
"去烧了这些尸体。"她将密令收进怀中，软剑入鞘时发出清越的嗡鸣，"兰沙，把鬼面拼好收着。"
小侍女应了声，蹲在雪地里捡鬼面碎片。
紫影取了火折子，在尸体堆里洒了烈酒。
火起时，陈雨菲看见火焰里浮起几缕幽绿的光，那是被护盾逼出的毒雾，滋滋作响着消散在风里。
夜更深了。
陈雨菲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系统界面突然在识海浮现，金色的字体流转：「逆命之眼消耗：每使用一息，需宿主命源1%。当前命源：37%。」
她皱眉。
命源...是方才觉醒的血脉之力？
她试着调动，却只觉后颈微微发烫，再无其他反应。
系统提示又跳出来：「命源需通过逆命事件补充，具体规则待解锁。」
回屋时，炭盆里的余温还在。
陈雨菲解下染血的外衣，对着铜镜查看后颈的朱砂痣。
金芒已敛去，只余普通的红痣，却比从前更鲜艳几分。
她伸手触碰，镜中倒影突然扭曲——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瞳孔里流转着星图般的纹路，而那倒影中，竟短暂闪过紫影的脸。
"咚。"
窗棂被雪压得轻响。
陈雨菲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的窗纸。
她摸出怀中的密令，指腹反复摩挲"东都太液池"几个字。
霓影渗透到皇室，神秘王爷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他说过"天命不可违"，而霓影也说"命定论"，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系统在识海发出轻鸣，像在催促她探索。
可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识海里只余下一片空白，连之前的金色字体都消失不见。
"啪。"
她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烛火忽明忽暗，照出她紧抿的嘴角。
从前系统总在她需要时给出提示，这次却像故意藏起了什么。
难道逆命之眼的解锁，只是更大秘密的开始？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
陈雨菲裹紧斗篷，望着案头那半块拼好的青铜鬼面。
鬼面眉心刻着个极小的"玄"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符号，却让她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她不知道的是，千里外的东都太液池畔，一座覆着黑纱的楼阁里，有人将青铜酒盏重重砸在案上。
酒液溅在羊皮地图上，晕开一片暗红，正对着北境的位置。
"逆命者..."那人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以为破了十三煞，就能掀翻天命？"
楼阁外，寒鸦扑棱着翅膀飞过，啼声里裹着雪粒，直往陈雨菲所在的方向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