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在试卷翻飞和倒计时牌的翻页声中流逝,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
冰冷的广播指令“社交距离:维持”、“非必要交互:减少”依旧每日回响,如同无形的栅栏。
周晓渔和陆屿之间,那种因“锚点强化”而滋生的微妙暖意并未消失,却不得不转入更隐蔽的“地下”。
陆屿维持着程序设定的疏离。
课堂讨论时,他发言简洁精准;借还文具时,动作流畅无触碰;目光接触仅限于必要的学术交流。
但周晓渔的观察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程序缝隙里的微弱信号:他解答她问题时,语速会比回答别人时慢零点几秒;
递过涂改带时,指尖虽避免触碰,收回的动作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在她低头专注解题时,他的眼睛,会极其短暂地在她发顶或握着笔的手上停留一瞬,快得像掠过水面的蜻蜓,随即又恢复空洞的专注。
第二天,周晓渔在陆屿起身去黑板答题的短暂空档,目光如同扫描仪,再次精准投向黑色笔记本靠近装订线的侧边缘。
光线角度完美!在昨日发现五点墨迹的位置附近,新的痕迹清晰可见:· · · · · ·(六个点!)排列比昨日更紧密一丝!
这绝非偶然的污渍或划痕,是持续、有意识的标记!
周晓渔的心脏因这无声的延续而有力地跳动,这是陆屿在程序禁锢下艰难传递的讯号!
她强压激动,飞快将一张新的字条塞进封壳缝隙:
「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E = nΔΦ/Δt。搞定!」
后面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太阳笑脸。
这一次,她塞入的位置更深,却故意让边缘留下一个更明显的、不易被忽略的微小凸起。
这是带着密码回应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下午自习课,周晓渔佯装苦战解析几何,实则眼观六路。
当陆屿完练题,手指习惯性拂过笔记本封面边缘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字条留下的微小凸起。
他神色如常,指尖却极其自然地滑向缝隙,轻轻一勾,浅黄色的字条被抽出。
周晓渔屏住呼吸,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长线。
陆屿展开字条,目光落在公式和笑脸上,看了足有三秒。
表情依旧平静温和,但周晓渔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字条的手指,指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纸面上“搞定”两个字。
然后,他没有夹入笔记本,也没有随手丢弃。
他将其对折得方方正正,然后,做了一个让周晓渔心头巨震的动作——他拉开书包内层的一个小口袋拉链,将字条小心地放了进去。
书包内侧的小口袋!一个他几乎不会当众打开、更私密的位置!一张写着物理公式和太阳笑脸的字条,被放进了那里!
一股巨大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冲击周晓渔。
这不再是程序化的记录(夹入笔记本),也不是方便查看(笔袋夹层),这是一种更深层、更私密的收藏!
是那个被困在程序深处的“陆屿”,在利用一切可能的、不被指令监控的缝隙,笨拙而珍重地保留着“锚点”的痕迹!
墨点是他的呼救,这收藏则是他对呼救得到“回应”的无声确认!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前,是每周例行的“流动红旗”颁发仪式。年级组长在广播里念着名单,教室里弥漫着轻松和期待。
高三(7)班这次综合评分高,老班(张建国)站在讲台上,嘴角难得地向上弯着。
“获得本周‘文明守纪’流动红旗的班级是——高三(7)班!”
“好耶!”
“老班牛逼!”
短暂的欢呼和掌声响起,沉闷的高三空气注入一丝活力。沈牧带头鼓掌,吹了声口哨。
老班笑着压手:“安静!红旗是流动的!下周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转身去办公室领红旗。
在这片轻松的氛围里,周晓渔本能地看向陆屿。
他也在鼓掌,动作标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完美融入。
但周晓渔的心却沉了一下——他的眼神。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灯光和同学的笑脸,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温和之下是空洞的平静,与周围真实的、带着汗味的青春躁动格格不入。
他完美扮演着“高兴的同学”,内核却依旧是冰冷的程序。
流动红旗的鲜亮,照不进他眼底的孤岛。字条收藏带来的暖意,被更深的心疼覆盖。
更让周晓渔警铃大作的是,在这片喧闹中,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教室后门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两个身影——王主任,以及那个穿着深灰色夹克、如同移动冰雕的特调科专员!
他们正透过玻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教室,重点显然是落在正“融入”鼓掌氛围的陆屿身上,以及……陆屿附近区域的动静!
监控升级了!他们利用这种集体活动的“放松”时刻,进行更隐蔽的观察!
特调科的网,正在收紧。
放学铃响,人流涌向食堂。周晓渔、许悠悠、沈牧端着餐盘在嘈杂中穿行。
沈牧还在兴奋,许悠悠则敏锐地察觉到周晓渔的紧绷。
“晓渔,你看。”许悠悠声音压得极低,用眼神示意食堂角落。
王主任和专员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用餐。
专员坐姿笔挺,像一柄出鞘的刀,目光如同探照灯,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扫视着整个食堂,重点区域正是——独自坐在靠窗位置安静吃饭的陆屿!
以及陆屿周围几米范围内的学生动向,包括刚坐下的周晓渔他们!
“靠,吃个饭都不安生……”沈牧低声咒骂,埋头猛扒饭,用碗挡住脸。
周晓渔感到如芒在背。
专员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让她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低头吃饭,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墨点密码(· · · · · · 六个点)、字条被私密收藏、特调科加强监控……线索和压力同步攀升。
吃完饭,三人走出食堂。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周晓渔的目光却再次投向食堂方向。
专员和王主任已经离开,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
她想起陆屿书包小口袋里那张被私藏的字条,想起他摩挲纸面的指尖,再想起专员冰冷审视的目光……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常规的“锚点强化”面临巨大风险,必须更隐蔽,同时,墨点密码的破解刻不容缓!
她停下脚步:“你们先回教室,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转身走向小卖部。
在文具货架前,她买下了一个设计简洁、奶油色系的、女生用来做各种手帐和标签的可爱便条。
这将是新的起点。
陆屿在用墨点和私藏字条传递着的信号。
特调科在阴影中步步紧逼。
而她,周晓渔,将以更隐蔽的方式加固“锚点”,并誓要解开那边缘的密码。
连接,在高压下以更隐秘的方式延续;战斗,在看似平凡的校园日常里悄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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