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红旗带来的短暂喧嚣褪去,高三(7)班重新被淹没在试卷的海洋和笔尖的沙沙声中。
广播里冰冷的指令如同每日背景音,提醒着无形的界限。
但周晓渔的心,却因陆屿书包小口袋里那张被私藏的“法拉第定律”字条,以及边缘那延伸至六个点的墨迹,而持续鼓动着一种隐秘的勇气和焦灼。
“锚点强化”进入更隐蔽也更艰难的阶段。直接的、哪怕是最微小的非必要互动都成了奢望。周晓渔只能将所有的“强化”都寄托在那张小小的字条上。
清晨,在陆屿去办公室交作业的短暂空档,周晓渔的目光再次如探针般扫过黑色笔记本边缘。
· · · · · · ·(七个点!)
墨点清晰地延伸着!排列依旧紧密,无声地诉说着持续的抵抗!
周晓渔的心跳因这顽强的信号而加速。她飞快地将一张新的字条塞入缝隙:
「动量守恒:m1v1 + m2v2 = m1v1' + m2v2'。冲就完了!」
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握紧的拳头。
这一次,她塞入的位置更深,字条也更小,只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纸边。
陆屿回来后,一切如常。
但下午自习课时,周晓渔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动作——指尖拂过封面边缘,感受到异样,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更小的字条勾出。
展开,目光停留。这一次,他看的时间似乎比上次更长了一点点。
他没有立刻将字条放进书包内侧的小口袋。
他的指尖,在那小小的、画着拳头的符号上,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停留了一下。
指腹轻轻压着那个用蓝色水笔画的拳头轮廓,仿佛在感受那微弱的凸起。
一个短暂到如同错觉的停顿后,他才将字条仔细对折,拉开书包内侧那个小口袋的拉链,珍重地放了进去。
拉链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自习室里轻不可闻,却在周晓渔耳边如同惊雷。
他在“感受”那个拳头!
那个代表着“加油”、“坚持”的符号!这不是程序!这是属于“陆屿”的触动!是那堵厚重心墙上,裂开的一道微小却真实的缝隙!
巨大的喜悦和心酸同时击中周晓渔,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那指尖在拳头符号上的停顿,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告诉她:他接收到了!他感受到了“锚点”传递的力量和温度!
然而,深渊的阴影从未远离。
特调科专员的身影如同幽灵,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校园各处。
他不再仅仅跟随王主任,而是独自行动。有时出现在教学楼走廊尽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下课的人流;
有时站在操场边缘,锐利的目光扫过活动的学生;
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矗立在高三(7)班教室后门外的走廊阴影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无声地观察着教室内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陆屿和周晓渔所在的那个角落。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高压。
班里的同学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声的、令人不适的审视,课间说笑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沈牧变得异常“乖巧”,连抛接橡皮的习惯都收敛了。
许悠悠更是尽量避免到7班找周晓渔,减少被注意的可能。
周晓渔感觉自己像行走在钢丝上。
每一次和陆屿必要的学术交流(问问题、借资料),都感觉后颈冰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评估着互动的“必要性”。
她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和力量,都倾注在那张小小的字条上,那是唯一相对“安全”的连接通道。
这天午休,周晓渔正趴在桌上小憩,试图缓解熬夜刷题带来的头痛。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周晓渔同学?” 一个温和但略显突兀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周晓渔猛地惊醒,抬起头。
陆屿正看着她,手里拿着她的物理练习册。他脸上带着那标准的温和笑容,眼神平静无波。
“你的练习册,刚才掉在地上了。”他将练习册轻轻放在周晓渔桌上,动作自然。
“啊?哦……谢谢。”周晓渔有些懵,下意识地道谢。
她的练习册怎么会掉在地上?她明明记得放在桌角……
就在陆屿放下练习册,转头的瞬间,周晓渔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他的食指,在练习册封面靠近书脊的位置,仿佛无意般轻轻点了三下。
哒、哒、哒。
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然后,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晓渔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她强作镇定地拿起自己的练习册,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陆屿主动和她说话了!虽然只是“练习册掉了”这样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但更关键的是那三下轻点!是巧合?还是……信号?
她装作检查练习册粘了脏东西,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陆屿手指点过的位置——书脊内侧靠近封底的狭窄缝隙!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个缝隙……
触碰到了一点异样的、微小的、折叠起来的硬物!
周晓渔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她迅速用身体和摊开的书本做掩护,屏住呼吸,将那折叠的硬物抽了出来——是一小片被仔细折叠成小方块的硬卡纸!
她心脏狂跳,手心冒汗,借着书本的遮挡,飞快地将卡纸展开。
上面没有文字。
只有七个小点。
用黑色中性笔点出的,清晰、圆润的七个点:· · · · · · ·
和他笔记本边缘最新的墨点数量完全一致!
而在七个点的下方,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火柴人般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右下角。
周晓渔的大脑飞速运转!
七点!确认!箭头指向右下角……右下角有什么?笔记本边缘?还是……他传递卡纸的位置(书脊内侧右下)?
这是否意味着新的线索藏在那个位置?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在周晓渔的后背上!
她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特调科专员,此刻一定正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周晓渔立刻将卡纸紧紧攥在手心,塞进校服口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因为被打扰午休而略带烦躁的表情,揉了揉眼睛,然后像是无事发生般,翻开了练习册,开始看题。
动作流畅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笔的手指有多用力,才能控制住不颤抖。
陆屿依旧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刚才递还练习册和那三下轻点从未发生。
他的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无辜。
周晓渔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后门。
那个深灰色的身影果然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门神,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她和陆屿。
刚才的“练习册掉落”和短暂接触,显然落入了他的眼中!
这会不会触发什么?王主任的警告犹在耳边,特调科的监控如同天罗地网。
压力如同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墨点密码有了新的实物传递(七点卡纸和箭头),这是陆屿在高压下更冒险的尝试!
但特调科的监视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放学路上,周晓渔、沈牧、许悠悠三人沉默地走着,气氛凝重。
“刚才……太险了。”许悠悠心有余悸地小声说,“那个专员,眼神好可怕。”
“陆屿胆子也太大了!”沈牧压低声音,带着敬佩和后怕,“他居然敢在专员眼皮子底下给你传东西?他就不怕……”
“他怕,但他更想告诉我什么。”周晓渔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
她将口袋里的硬卡纸紧紧攥住,那七个小点仿佛带着陆屿指尖的温度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箭头指向右下……笔记本边缘右下?还是书脊右下?” 她的大脑飞速分析着。
“不管指向哪里,晓渔,接下来你一定要更小心!”许悠悠忧心忡忡,“他们盯得更紧了!我感觉……他们可能随时会采取行动!”
周晓渔点点头,望向渐渐沉入暮色的教学楼。
心墙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传递出了更明确的密码。
但暗流之网已然收紧,步步惊心。
深渊在凝视。
而她,周晓渔,手握那带着七点与箭头的求救信号,必须在这张无形的巨网收紧之前,找到破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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