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那扇厚重的门，像个无情的裁判，把周晓渔和陆屿隔在两个世界。
外面是消毒水味混合着焦虑的等待，里面是仪器冰冷规律的滴答，宣告着一个年轻生命悬在钢丝上。
“晓渔，喝点东西吧？热拿铁，双份糖，你爱的。” 沈牧把一杯还烫手的咖啡塞进周晓渔冰凉的手里，自己灌了一大口冰美式，试图浇灭眼底的红血丝。
他头发乱糟糟的，校服皱巴巴，哪还有半点“梗王”的阳光样。
周晓渔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目光穿透玻璃，落在病床上那个苍白安静的身影。
陆屿身上插满了管子，像个被精心陈列的易碎品。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他还在这人间。
“三天了……” 许悠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靠在沈牧肩上，眼睛肿得像核桃。
“等呗！老子别的没有，就是命硬，陪他耗！”
沈牧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把许悠悠也拉下来，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肩膀圈住她，“悠悠你也靠会儿，别硬撑。你看晓渔，跟个入定的老僧似的，我看着都瘆得慌。”
周晓渔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收回目光，低头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起一丝暖意。
“不是入定，” 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是在想，怎么把陆屿脑子里的‘锚点’重新焊死。”
“焊死？” 沈牧挑眉，“大姐，他现在是脑活动近乎于零！植物人！不是电脑死机重启一下就好！”
“我知道。” 周晓渔抬眼，那双曾经因为熬夜写扑街小说而总是带着点暴躁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像深潭，底下却燃烧着执拗的火，“但他的‘记忆锚点’异能还在。清除计划扭曲了它，让它变成重置的帮凶，但它的‘本质’没变——它能留下印记。‘记住我’就是证明！”
她拿出那张一直贴身带着的旧照片——樱花树下笑得没心没肺的14岁陆屿。背面是她血色的承诺：「陆屿，我会记住你。」「等我。」
“他本能地把我刻成了锚点，对抗程序。现在程序崩溃了，锚点还在，只是被埋得太深……”
周晓渔的手指划过照片上少年明亮的眼睛，“我要做的，不是唤醒他，是找到那个锚点，把它重新激活！用他自己的力量！”
“说得轻巧！怎么找？钻他脑子里翻啊？” 沈牧抓狂地挠头。
“用科学。” 周晓渔吐出三个字，眼神锐利，“XX大医学院，神经科学方向，不是白报的。国内不行，就国外。总有办法能触及深层意识，刺激残留的神经印记。”
“……学霸的思维果然和我们凡人不在一个维度。” 沈牧咂舌，但看着周晓渔眼中那团火，他莫名觉得……这事儿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歪理？
“晓渔，我信你！” 许悠悠突然坐直身体，握住周晓渔缠着纱布的手，眼神坚定，“需要钱，我让我爸想办法！需要人跑腿，沈牧随叫随到！咱们仨，绑死了！”
“喂喂喂，悠悠，你这把我当男仆使唤呢？” 沈牧嘴上抱怨，身体却诚实地往许悠悠那边又蹭了蹭，一脸“老子乐意”的舔狗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压抑。一个穿着昂贵套装、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的中年女人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男人。
“陆屿！我的儿子！” 女人扑到ICU的玻璃窗前，眼泪瞬间决堤，“怎么会这样？王建国那个混蛋！他跟我保证在我们出国期间，陆屿不会有事的，会让他好好参加高考。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用力捶打着玻璃，状若疯癫。
男人——显然是陆屿的父亲，扶住妻子，脸色铁青地看向周晓渔三人，目光尤其在周晓渔身上停留，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你们就是最后和我儿子在一起的学生？张老师提过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考场里怎么会……”
“叔叔阿姨，” 周晓渔站起身，不卑不亢，直视着陆父，“具体发生了什么，警方和学校正在调查。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为了保护别人。他不是试验品，他不应该被清除！”
“保护别人？保护谁？保护你吗？” 陆母猛地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晓渔，语气尖利，“就是你！王建国含糊其辞，但我查到了！转学后他就跟你同桌！是不是你把他卷进那些危险的事情里？！”
“你冷静点！” 陆父试图拉住情绪失控的妻子。
“阿姨！” 沈牧一步挡在周晓渔身前，平时嬉皮笑脸的他此刻眼神锐利，“说话要讲证据！陆屿出事，我们比谁都难受！晓渔为了救他，手都废了！考场里是她扑上去……”
“够了！” 陆父厉声打断，他深深看了周晓渔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我儿子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我只想知道，谁能给他一个交代？特调科？还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同学？”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陆母的啜泣，陆父的质问，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突然，ICU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陆屿家属？病人刚刚出现了一次异常的脑电波动！医生需要跟你们沟通一下！”
“什么？！” 陆家父母瞬间冲了进去。
周晓渔的心脏猛地一跳！脑电波动？！她几乎想也没想就要跟进去，却被沈牧一把拉住。
“晓渔，冷静！医生需要空间！” 沈牧低吼。
周晓渔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嵌进手心。
几分钟后，医生和陆家父母走了出来。陆母脸上带着一丝狂喜后的茫然，陆父则眉头紧锁。
“医生，请你直说，我儿子是不是……” 陆母急切地问。
“波动很短暂，而且……非常奇特。”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困惑，“不是典型的植物人觉醒征兆，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混乱的‘信息流’冲击。我们暂时无法解读。还需要密切观察。”
信息流冲击？周晓渔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记忆碎片？！清除程序崩溃后，那些被强行压制、扭曲的记忆开始反扑了？
“医生！” 周晓渔上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是他同学周晓渔，我为了治好他报了神经科学！能不能……让我看看当时的脑电图数据？哪怕只是一部分波形图？我……我可能有点想法！”
陆父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为了我儿子？你打算把他当成你的研究课题！”
“叔叔！” 许悠悠也站了出来，声音温柔却坚定，“晓渔是真心想帮陆屿！她是全省前十！她比任何人都想陆屿好起来！让她看看吧，也许……也许真有线索呢？”
沈牧赶紧帮腔：“对啊叔叔！死马当……呸呸呸！多个人多个思路嘛！晓渔脑子好使，贼好使！”
陆父看着眼前三个眼神执着的少年少女，又看了看ICU的门，最终疲惫地叹了口气，对医生点了点头：“给她看看吧，仅限于数据。”
“但你们两个给我离远点！”陆屿的妈妈愤怒地指着沈牧和许悠悠。
沈牧和许悠悠跟周晓渔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医生办公室。电脑屏幕上，一段极其异常的脑电图波形被放大。
正常的波形是规律起伏的“山丘”，而这一段，却像是平静海面突然被投入巨石，炸开无数尖锐、混乱、高频率的“尖峰脉冲”！而且这些脉冲似乎有某种……奇怪的集群模式。
周晓渔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陆屿笔记本边缘的墨点密码、他传递的求救字条、以及自己感受到的意识碎片……
“不是混乱……” 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是‘点’！是大量的‘点’在无序爆发！像……像被强行打散的密码！在重组！在冲撞他意识里残余的程序框架！”
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医生！能不能尝试一种非常规的微电流刺激？不是唤醒刺激，是……是‘共鸣’刺激！频率设定在……这个范围！”
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复杂的频率参数，那是她从那段异常波形里解析出的、最密集脉冲集群的核心频率。
“这太冒险了！” 医生断然拒绝，“病人情况极度脆弱，任何非常规刺激都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
“不刺激，他可能永远困在记忆碎片的风暴里，被那些混乱的信息流撕碎！”
周晓渔寸步不让，语气斩钉截铁，“他的‘锚点’异能本质是‘印记’和‘连接’，这是唯一能尝试与他残留印记‘共鸣’，帮他稳定意识碎片的机会！我……我愿意承担一切风险！”
办公室内气氛剑拔弩张。陆家父母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执拗到近乎疯狂的少女，再看看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儿子，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突然，周晓渔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沈牧！她刚接通，沈牧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晓渔！小心！！我和悠悠刚出医院大门，有辆黑色越野车疯了一样朝我们撞过来！是故意的！绝对是！！”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碰撞声和许悠悠的尖叫：“小心！快，往岗亭跑！”
“沈牧！悠悠！！” 周晓渔脸色瞬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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