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轻一些,您压到妾身的手了。”
一个娇柔又带着几分怯意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拂过赵华的耳廓。他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自己前一秒还拿着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在去报到的客车上出了车祸?怎么……
他猛地睁开眼,昏暗的纱帐,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身侧一个云鬓散乱的佳人,正用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惊惧地望着自己。赵华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着女子的手腕,手劲大得仿佛要将其捏碎。他触电般松开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喉咙发干:“你……”
女子见他松手,似是松了口气,但眼中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揉着发红的手腕,低声道:“殿下可是魇着了?弄得妾身好是惊慌!”
赵华没应声。不是魇着,是炸了!
自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怎么一睁眼就搞出这么大阵仗?短暂的死寂后,无数纷乱的画面、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激烈碰撞、撕扯,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头痛。他抱着头,额上青筋暴起,发出压抑的低吼。
“我好不容易考上了文科状元,怎么一场车祸就把我!!!”
良久,痛楚稍歇,赵楷喘着粗气,眼神却已从迷茫转为惊骇,再从惊骇转为一种近乎绝望的清明。
北宋,宣和六年,金军南下在即。
自己,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三子,郓王赵楷。
那个历史上评价不一,却实打实在靖康之耻中被掳北上,最终客死异乡的倒霉皇子!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车祸瞬间的失重感还要强烈百倍。”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我十年寒窗,刚拿了清华录取通知准备起飞,你直接给我送到了亡国前夜?”
“殿下,您……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身旁的女子,也就是他名义上的正妻(郓王妃石氏,小字家奴),见他脸色惨白,额角渗汗,关切地询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心中却翻江倒海。死了,又活了,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寒门状元,摇身一变成了皇子。听起来是阶层飞跃,可这皇子身份保质期也太短了点!而且,这便宜爹宋徽宗,艺术天赋点满,治国理政纯属门外汉,身边围着蔡京、童贯、高俅、王黼、梁师成、李彦……好家伙,北宋“六贼”刚好两桌斗地主。这副本难度,直接从新手村跳到了地狱模式。
赵华定了定神,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赵楷,倒也有些真才实学。虽然不是长子,但赵楷丹青,骑射,样样皆通,甚至还曾化名赵德甫,偷偷参加科举,凭借一手锦绣文章,竟也高中状元。这倒是奇了,自己高考状元,穿过来还是个状元,买一送一?
“那个谁……石王妃,”赵楷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但二十年现代人的灵魂,让他对着一个古代女子,尤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实在有些不自在,更别提什么亲昵举动了,“孤,孤刚才做了个噩梦,一时有些迷糊。如今是不是宣和六年?”
石家奴愣了一下,王爷今天着实古怪,往日里对自己虽不至于言听计从,却也算温和,今日这般疏离客气,还问出这种问题,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垂下眼帘,恭顺答道:“回殿下,今日是宣和六年五月廿六。官家昨日还在与蔡太师商议联金灭辽之事,只是……只是听闻北边境上,金人似乎有些异动。”
宣和六年,五月!赵楷大脑飞速运转,历史记载,金军宣和七年十一月便会两路大举伐宋。而宋江和卢俊义是在宣和六年中毒身亡,如果自己动作快,能保下这两人,也许宋朝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强作镇定,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朝中近事和自己平日的起居细节,石家奴都一一细致作答。
不过越问,赵楷的心越沉。历史走向与他记忆中的丝毫不差,甚至那些奸臣的名字和他们的“光辉事迹”都对得上号。他感到一阵无力,就像溺水之人,四周全是冰冷刺骨的海水。
“孤知道了。”赵楷点了点头,只觉得头更痛了,“本王今日身子有些不适,王妃你先回自己院里歇着吧。”一个是他完全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一个是他实在也需要一个人静静,消化一下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再思考思考如今的死局究竟有没有一丝破解的可能。
石家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委屈,但还是柔顺地应了声“是”,款款起身,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带着侍女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赵楷一人,对着跳动的烛火,久久无言。
清华园的丁香,怕是再也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亡国前的垂死挣扎,和即将到来的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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