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的鼓噪,像无数只利爪在抓挠。
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铁锈味,从消防通道的缝隙渗进来,黏腻地贴在林宇的脖颈上。
林宇蜷缩在角落。
后背紧贴冰凉的水泥墙。
粗糙的墙皮硌得肩胛骨生疼。
血腥味在口腔里翻涌,混着鼻腔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他摸向额头。
指腹触到黏腻的血痂。
刺痛感顺着指尖蔓延。
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工地帮父亲搬砖,被钢筋划破手掌的滋味。
那时父亲用满是老茧的手捂住他的伤口,掌心的温度和此刻墙面的冰冷形成残酷对比。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明天不用来了!”王强怒吼道。
五分钟前,这声怒吼震得林宇耳膜生疼。
声波在狭窄的楼道里来回撞击,嗡嗡作响。
文件带着劲风砸在脸上。
锋利的纸角瞬间划开皮肤,火辣辣的刺痛混着油墨的刺鼻气味。
他下意识伸手格挡。
却换来王强的冷笑:“装什么装?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王强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还残留在空气中,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涌。
声音消散在空荡楼道。
林宇盯着地面的水洼。
倒影里,衬衫皱巴巴地沾着咖啡渍——今早被同事故意撞翻的,苦涩的咖啡香至今还渗在布料纤维里。
歪斜的领带像条垂死的蛇。
三年前入职时,母亲特意去裁缝店给他定制领带的画面闪过:“宇子,新工作要体面些。”
那时母亲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耳畔,而此刻,只有雨水顺着门缝渗入的滴答声。
弯腰捡文件。
指甲掐进掌心。
皮革文件袋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上个月催债电话里的威胁在耳边回响:“再不还钱,我们就去你公司闹。”电话那头恶狠狠地说。
那时他躲在公司厕所隔间。
瓷砖墙泛着冷光。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
他对着斑驳镜面反复练习微笑,直到能若无其事走出去。
电梯间镜面映出他的模样。
西装革履的同事谈笑经过。
昂贵的香水味和皮鞋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人投来同情目光,更多是幸灾乐祸的窃笑。
“听说他房租都交不起了。”同事甲低声说。
“这种人早该滚蛋了。”同事乙嗤笑道。
这些话像针尖。
扎得他想起大学聚餐时,自己谎称有事,实则在餐厅端盘子凑学费的夜晚。
厨房里油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盘子碰撞的叮当声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垂头走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闭合。
机油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空间。
手机在裤兜震动。
震动的频率透过布料贴着大腿,像催命的鼓点。
他知道是催款短信。
就像知道房东的消息会在深夜准时出现。
“明天再不交房租,就搬走吧。”房东发来消息。
消息框的文字冰冷刺眼。
让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宇子别怕,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可那时监护仪尖锐的蜂鸣声,早已盖过了那句温柔的安慰。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
路灯在雨幕里晕染出模糊光晕。
橙黄色的光透过雨帘,在积水里碎成一片片扭曲的光斑。
林宇抱紧文件。
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脖颈,冰凉的触感一路滑进衣领。
湿透的裤脚黏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寒意顺着脚踝爬上膝盖。
路过便利店。
橱窗里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玻璃。
鲜香的气味透过门缝飘出,勾得胃袋一阵抽搐。
他忽然听见自己三年前对催债人说:“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还清。”
那时他刚被裁员,攥着最后一笔补偿金。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几乎要将他淹没,却发现奶奶的手术费还差十万。
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硬币。
硬币边缘割得指尖发麻。
隔着玻璃望了望,继续往前走。
推开出租屋斑驳的铁门。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霉味混着隔壁厨房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像一团浑浊的浓雾塞进鼻腔。
昏黄灯泡亮起。
墙角蟑螂四散奔逃,细小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极了他混乱的思绪。
瘫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
床垫弹簧硌得腰背生疼。
天花板的水渍又扩大一圈,像极了老板鄙夷的眼神。
手机再次震动。
催款短信的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眶发热,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泛着青白的色调。
三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地涌来。
他跪在医院缴费处。
大理石地面寒气透骨。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攥着网贷合同的手在发抖,纸张的油墨味混着汗水,黏腻地贴在掌心。
护士不耐烦地催促:“再不交钱,停药了我们可不负责。”
窗外,雨打在生锈的防盗网上,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
刺耳又喧嚣。
他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熬通宵写策划案。
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咖啡的焦香混着纸张的墨香。
那时对着电脑屏幕说:“等我赚了钱,一定让奶奶住大房子。”
可现实是,利息越滚越大,催收电话越来越频繁,他连下个月房租都不知在哪。
一阵狂风灌进窗户。
吹开桌上的报纸。
报纸边角扫过手背,传来细微的刺痛。
角落的招聘广告刺痛双眼:“月薪过万,五险一金——要求:985学历,三年以上工作经验。”
恍惚间,那些印刷体的文字似乎扭曲蠕动起来,在灯光下泛出诡异的微光。
他抓起报纸,狠狠揉成一团砸向墙壁。
报纸反弹落地,露出抽屉夹缝里藏着的厚厚一叠欠款单。
每张单子上的数字,都像一张血盆大口。
颤抖着手点燃廉价香烟。
烟草燃烧的焦糊味混着潮湿空气,呛得喉咙发紧。
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烟灰落在褪色的“努力终将得到回报”海报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这张海报下给奶奶打电话:“您放心,等我拿到奖金……”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仪器的蜂鸣声,和护士冷漠的通知:“病人不行了。”
此时,海报上未被烧穿的文字突然渗出暗红的水渍,在灯光下宛如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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