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馊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江不寻的鼻腔,粗暴地唤醒了江不寻沉寂的胃。
饥饿像一头野兽,正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火烧火燎。
倚靠着斑驳的土墙,身上那件破烂的麻衣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周围,是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他们和江不寻一样,都是流民。
这是大乾王朝的冬天,一个连空气都透着死寂的时代。
这就是江不寻的新生。
从龙组兵王,代号“孤狼”,到这个手无寸铁、食不果腹的流民。
真他娘的幽默。
一个瘦小的身影蹭到他跟前,怯生生地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
手心里,是一个同样黑乎乎的窝窝头,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
江不寻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却满是惊恐的眼睛。是个小女孩,顶多七八岁,脸蛋冻得发紫,嘴唇干裂起皮。
她见江不寻没动,用力将窝窝头塞进他怀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缩回墙角。
窝窝头很硬,带着一股刺鼻的馊味。
这玩意儿,是她藏了多久的宝贝?
江不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掰开窝窝头,坚硬的碎屑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这是能量,是活下去的资本。
就在这时,两道不合时宜的影子投射下来,挡住了稀薄的阳光。
“哟,哪来的小杂种,还敢藏吃的?”
一个穿着官差服饰的男人,腰间的佩刀随着他轻蔑的步伐一晃一晃。他身边另一个官差,则满脸横肉,目光贪婪地扫过瑟瑟发抖的流民。
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墙角的小女孩。
“官爷……没,没有……”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摇头。
“没有?”佩刀官差狞笑一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瘦小的身子提了起来。
“老子亲眼看见了!给那个野男人了是吧?真是个小贱皮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小女孩的嘴角瞬间渗出鲜血。
周围的流民纷纷低下头,身体向后缩了缩,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惹祸上身。
江不寻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混着泥沙的窝窝头,那股馊味,此刻在他的胸腔里发酵,变成了一股灼热的岩浆。
“长得还挺水灵。”另一名满脸横肉的官差搓着手,不怀好意地凑了上来,伸手就去撕扯小女孩身上单薄的衣物。
“嘶啦——”
破布被撕开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小女孩发出绝望的尖叫,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不寻站了起来。
他188cm的身高在一群佝偻的流民中,如鹤立鸡群。
“放开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 平静的臭水沟。
两个官差动作一滞,转过头,看到江不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哪来的狗东西,敢管老子的闲事?”佩刀官差不屑地啐了一口,“活腻了?”
江不寻没再说话。
前世作为“孤狼”,他习惯用行动代替言语。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像一张拉满的弓。
佩刀官差见他不答话,只觉得失了面子,怒吼一声,拔出腰刀就冲了过来。
“找死!”
刀锋裹着寒风,直劈江不寻的面门。
在周围流民惊恐的尖叫中,江不寻动了。
他没有躲。
只是在刀锋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左一侧,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精准地扣住了官差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官差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江不寻的左手已经托住他的下巴,右手扣住他的后脑。
腰部发力,双臂猛地一拧!
“咯嘣!”
颈骨断裂的闷响,像是掰断一根干枯的玉米杆。
佩刀官差的身体软了下去,那双凶狠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死亡的恐惧与不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差甚至没反应过来,同伴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愣住了。
江不寻的目光转向他。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墨黑,深邃,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横肉官差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攫住,他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晚了。
江不寻脚尖一挑,地上的一块碎石飞出,精准地命中他奔跑中的膝弯。
“噗通!”
横肉官差一个踉跄,惨叫着扑倒在地。
他挣扎着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影覆盖下来。
江不寻一脚踩在他的后心,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沾血的佩刀。
“下辈子,做个好人。”
刀锋没入后颈。
鲜血喷涌,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世界,安静了。
所有的流民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着站在两具尸体中间的江不寻,脸上写满了惊骇。
江不寻扔掉佩刀,走向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
她的衣服被撕破,露出青紫的伤痕,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蹂躏过的落叶,抖个不停。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没事了。”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度。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空洞和麻木。她看了看江不寻,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被撕破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上。
周围,那些流民的目光,像一根根毒针,扎在她身上。
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下一秒,她猛地扑向地上的尸体,从佩刀官差的手中,抢过那把掉落的短刀。
“不要!”江不寻心头一紧,猛地扑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抹凄厉的血线,在小女孩洁白的脖颈上绽放。
她小小的身体软倒下去,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最后一丝光亮,从那双眸子里彻底消失。
温热的血,溅在江不寻的手背上。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手里还攥着那个窝窝头的另一半。
江不寻缓缓站起身,环视着四周。
那些流民,他们的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恐惧,最后,又变回了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们默默地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死的,只是三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江不寻的胸腔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种比饥饿和寒冷更甚的灼痛!
“都他娘的看到了吗!”
他咆哮出声,声音嘶哑,却如惊雷炸响。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就这么死在你们眼前!你们就看着?”
流民们的身子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哈!哈哈哈哈!”江不寻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这就是你们的活法?像狗一样被驱赶,像猪一样被宰杀!他们抢你们的粮食,你们跪着!他们辱你们的妻女,你们看着!现在,他们杀了你们的同伴,你们还他娘的在看着!”
他的手指着地上的官差尸体,又指着小女孩那小小的、逐渐冰冷的尸体。
“他们是什么?他们也是人!他们也只有一颗脑袋一双手!他们拿着刀,你们就没有手吗?你们的拳头是棉花做的吗?”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戳进每个人的心里。
有人开始抬头,眼中有了些许波动。
江不寻走上一步,声音提高八度,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们想一辈子都这样吗?吃着馊掉的食物,看着亲人被凌辱,最后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路边?烂掉!臭掉!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们难道就不想……活得像个人样吗?”
“哪怕就一天!”
“站起来!”江不寻振臂高呼,声震四野,“拿起手边的石头!木棍!跟我一起!砸开这个吃人的世道!我们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了!烂命一条,跟他们拼了!”
言语,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
人群开始骚动,一些年轻力壮的男人,眼中燃起了火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但更多的人,眼中却是更深的恐惧。
反抗?那是要杀头的。
“他疯了……”
“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窃窃私语声响起,刚刚燃起的一点火星,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江不寻看着他们,眼中最后一点期望也熄灭了。
他明白了。
这不是一支军队,这是一群被敲断了脊梁骨的奴隶。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个壮硕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身上同样破烂不堪,但眼神里却有一股不甘的狠劲。
他走到江不寻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了地上那把沾血的佩刀。
他站到了江不寻的身后。
“我叫阿大。”汉子声音沙哑。
江不寻回头看了他一眼。
偌大的流民营,数百人,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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