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睁开一只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了瞥他身后像座铁塔的阿大,嗤笑一声。
“讨饭?去城西破庙。烟雨楼,不是收乞丐的地方。”
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语气更是不耐烦:“滚滚滚!哪来的流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身穷酸味,熏着妈妈和姑娘们,你担待得起?”
阿大本就紧张,被这么一喝,高大的身躯都缩了缩,下意识就想拉着江不寻走。
江不寻却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
“大哥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讨饭的,是来应聘的。”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是说真的,哥们儿,我看两位在这儿守门也挺辛苦的,不如多招两个人,大家换着歇歇,喝喝小酒,岂不美哉?”
刀疤脸被他这自来熟的劲头搞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你小子教我做事?!”
他猛地站起身,比江不寻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很足,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着江不寻的胸口推来。
“让你滚,听不懂人话?”
阿大脸色一变,攥紧了拳头就要上前。
江不寻却轻轻抬手,示意他别动。
就在刀疤脸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瞬间,江不寻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侧开。
刀疤脸一掌推空,巨大的力道让他身体前倾,一个踉跄。
这一下变故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江不寻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搭在了刀疤脸前伸的手腕上,五指轻轻一扣,一旋。
“咔!”
一声清脆的骨节错位声。
刀疤脸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痛苦和惊骇。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一股钻心的剧痛直冲天灵盖,半边身子都麻了。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后巷的宁静。
三角眼护院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同伴已经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
而那个一直笑嘻嘻的年轻人,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手还搭在刀疤脸的手腕上,轻飘飘的,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大哥,你看,都说了我们是来上班的,别搞得跟工伤似的,多不好。”
江不寻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
阿大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只看到江不寻动了一下,那个气焰嚣张的护院就跪了。那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发力,更像是一种本能。
三角眼终于回过神来,惊恐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烟雨楼!敢在这里闹事,你死定了!”
江不寻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刀疤脸。
“大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应聘的事了吗?”
刀疤脸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不寻手腕微微一松,又是一声轻响。
“咔哒。”
错位的骨节被他轻描淡写地送了回去。
刀疤脸手腕上的剧痛瞬间消失,他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除了有些酸麻,竟无大碍。
他看向江不寻的眼神,已经从愤怒和不屑,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这是个硬茬子,是个怪物!
“闹什么闹!大白天的鬼叫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侧门内传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体面绸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行走间龙行虎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三角眼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权管事!这俩小子来闹事,还打伤了王哥!”
被称作权管事的男人目光扫过现场,最后定格在江不寻那张从容不迫的笑脸上。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看向一脸煞白的刀疤脸。
“王虎,他说的是真的?”
王虎,也就是刀疤脸,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自己的手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不敢开口。
是他先动的手,结果一招就被人放倒了,这话说出去,脸往哪儿搁?
权管事何等人物,一看这情形便明白了七八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江不寻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你动的手?”
江不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抱了抱拳,不卑不亢。
“晚辈江不寻,这位是我兄弟阿大。我二人前来,是想在贵地谋个护院的差事。只是这位大哥性子急了点,我们之间可能有点小小的误会。”
他指了指王虎的手腕。
“切磋而已,点到即止。您看,王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嘛。”
“好一个点到即止!”权管事冷哼一声,眼中的锐利更甚,“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狠辣刁钻,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哪个堂口的?”
在他看来,江不寻这身手,绝不是普通流民能有的,必然是哪个江湖帮派出来的人。
江不寻摇了摇头,坦然一笑:“无门无派,烂命一条,只是想混口饭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权管事。
“权管事,烟雨楼这么大的场子,需要的应该不只是会挥拳头的莽夫吧?”
权管事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哦?那你说说,需要什么?”
“需要的是安全。”江不寻伸出一根手指,“不是等麻烦找上门了,再打出去。而是让麻烦,根本就不敢上门。”
他指了指懒散的三角眼和刚刚吃了亏的王虎。
“真正的护院,眼睛要比拳头快。站在门口,不是门神,是雷达。方圆五十米内,谁是来找乐子的,谁是来找麻烦的,谁是官府的探子,谁是别的堂口派来踩点的,都要一清二楚。”
权管事眼中的轻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江不寻说的这些,正是他一直想在护院队伍里推行,却始终做不到的。这些护院,大多是些地痞流氓出身,打架在行,但论起眼力劲和脑子,就差得远了。
“你把这叫做雷达?”权管事对这个新词很感兴趣。
“对,就是一种……嗯,提前预警的本事。”江不寻随口胡诌了一个解释,继续他的“面试”。
“其次,是威慑。不是靠嗓门大,是靠气场。就像我这位兄弟。”他拍了拍阿大的肩膀。
阿大被他拍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他那魁梧的身材,加上一路逃亡积攒下来的沉郁之气,往那一站,确实很有压迫感。
“他往这儿一站,不说话,寻常的小混混看一眼就得绕道走。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最后,才是动手。”江不寻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一旦动手,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像街头斗殴一样,打得满地是血,把客人都吓跑了。”
一番话说完,后巷里一片寂静。
王虎和三角眼已经听傻了。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护院,头一次听人把“看大门”这件事说得如此高深莫测,还一套一套的。
权管事沉默了许久,深深地看了江不寻一眼。
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
他的身手,他的谈吐,他的见识,都远超他的年纪和外表。
“说得好听。”权管事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烟雨楼不养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你想要这份差事,可以。证明给我看。”
他指着后巷深处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看到那个米袋了吗?一百斤。扛着它,绕着烟雨楼跑三圈。你,还有你那个大块头兄弟,一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一炷香之内跑完,你们就留下。跑不完,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是个下马威,也是个实实在在的考验。
烟雨楼占地极广,绕着跑三圈,少说也有七八里地,还要扛着一百斤的米袋,在一炷香内完成,对常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大脸色一白,他常年食不果腹,有力气,但耐力早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江不寻却笑了,笑得无比开心。
“没问题。”
他走到墙角,看都没看那一百斤的米袋,反而拎起了旁边一个更大的,看起来足有一百五十斤的麻袋,轻松地甩到肩上。
“权管事,一百斤太轻了,怕跑太快,您老人家看不清。”
他转头看向阿大,咧嘴一笑。
“阿大,别愣着了,热身运动,开始!”
权管事看着江不寻扛着那巨大的麻袋,毫不费力地迈开步子,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这小子,是个疯子,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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