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槌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一声落锤的声音,像是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让所有积压的紧张和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又闷又长,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浊气都排空。
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地陷进椅子里。
赢了。
身旁的陈婉茹,也终于绷不住了。
她那张一直冰冷如霜的俏脸上,如同冰雪初融,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夺目的笑容。
她甚至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抑制的狂喜。
我能感觉到,她抓着我胳膊的手终于松开了。
她的手心一片湿滑,全是冷汗。
我的后背又何尝不是?
我们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只有两个字。
值得。
不远处,周建斌那怨毒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依旧锁定着我们。
“疯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
“花二十万买一堆没人要的破铜烂铁,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他脸上的鄙夷,不加任何掩饰。
在他看来,我故弄玄虚,最终还是把自己给坑了。
我赢了面子,却输掉了二十万的真金白银。
而他成功避开了我的陷阱。
他觉得自己赢了里子。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对一个已经出局的人,任何回应都是浪费时间。
我只是冲着他那个方向,懒洋洋地抬起手,轻轻摆了摆。
像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说再见。
这个动作,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周建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头雾水。
他想不通。
他原本以为,我会留下来,好好欣赏他的失败,好好享受全场的瞩目。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要跟我再唇枪舌,战三百回合。
可我没有。
我直接站了起来。
“陈姐,我们走。”
我对陈婉茹说:“去后台交钱,拿东西。”
陈婉茹立刻会意,优雅地起身,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们就这样,在周建斌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中,在全场众人或好奇,或不解,或怜悯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后台。
这一刻,周建斌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又一次,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棉花上。
……
后台的贵宾室,远比前场的喧嚣要安静得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负责交接的工作人员,态度恭敬,但眼神里的那丝古怪,却怎么也藏不住。
显然,前场发生的一切,他们也知道了。
“秦先生,一共是二十万元整,您是刷卡还是转账?”
“刷卡。”
我递过陈婉茹给我的那张卡。
滴的一声轻响,交易完成。
那面用锦盒装着的铜镜残件,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东西,到手了。
我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
可就在我们准备拿起锦盒离开的时候,贵宾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定制款中式立领衬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朗,气质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他一进来,原本负责接待我们的那位经理,立刻躬身。
“李少。”
年轻人微微点头,示意经理可以出去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和陈婉茹的身上。
最后,定格在那方锦盒上。
“两位请留步。”
他开口了,声音如同他的气质一样,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下李子轩,是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李家的人。”
李家。
我心中一动。
我知道这个李家。
不是本地的家族,而是从京城来的庞然大物。
国内古玩字画的半壁江山,都跟这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聚宝斋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地方小有名气的店铺而已。
“李少爷有事?”陈婉茹客气地开口,将我护在了身后。
李子轩笑了笑,目光转向我。
“不敢当。”
“只是有些好奇。”
“秦先生似乎对这面铜镜,有非同寻常的见解?”
“否则,想必也不会花二十万,买下这件在我们所有鉴定师看来,都只值一两万的残件。”
他的话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没看出来的玄机?
我看着他,也笑了。
如今,钱货两清,这面铜镜的所有权,已经归我。
它的秘密,自然也就不再是秘密。
正好,我也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平台,来证明这面铜镜的价值。
眼前的李家大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我转头,看向陈婉茹。
她冲我微微颔首,眼神里满是信任。
我深吸一口气,将锦盒打开。
“李少爷,可曾听过破镜重圆的典故?”
李子轩的金丝眼镜下,闪过一丝讶异。
“自然听过。”
“隋末,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其妻乐昌公主,国破家亡之际,将一铜镜破为两半,各执一半,约定日后在正月十五,于京城街市售卖,以求重聚。”
“后来,徐德言果真凭借半面铜镜,寻回了已经沦为大臣杨素小妾的乐昌公主,杨素感其情深,让他们夫妻团聚。此事传为千古佳话。”
他说得丝毫不差。
我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抚过那面铜镜冰冷的断裂处。
“李少爷。”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你眼前的这半面镜子,就是当年,徐德言手中的那一半。”
一句话。
整个贵宾室,落针可闻。
李子轩脸上的温和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那面铜镜,仿佛要将它看穿。
足足过了半分钟。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秦先生。”
“故事,很动人。”
“但这毕竟只是传说。”
“你有什么证据吗?”
来了。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如果一个故事就能让他信服,那李家也走不到今天。
“证据?”我笑了。
“证据,就在这镜子上。”
我戴上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半面铜镜。
脑海中,那枚戴在我手指上的,外人看不见的古朴戒指,传来一阵温热。
一行行细小的金色文字,清晰地浮现在我的意识里。
【物品:隋·徐德言破镜重圆信物(半)】
【材质:御赐贡金青铜】
【细节一:镜缘内侧,藏“德言”二字微雕小篆。】
【细节二:背面缠枝纹,暗含长安城舆图,终点为乐游原。】
这些,就是我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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