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空气像冰刀一样锋利。灰羽呼出的白气在护面罩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被行走的热量融化，周而复始。
"看！那就是断脊山！"扳手兴奋地指着前方，差点从履带车上摔下去。
灰羽眯起眼睛。晨雾中，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脉轮廓若隐若现。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峰——它像一根折断的脊椎骨，突兀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传说那下面埋着第一代反抗军的尸骨。"焊枪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所以山才会长成那样，像是不甘心的脊梁..."
"闭嘴吧，恐怖故事大师。"瑞雯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那是地质运动！"她转向灰羽，"虽然...确实有个老研究所。战前研究量子通讯的，后来被棱镜改造成了秘密实验室。"
灰羽的护手里，熵种突然微微震动起来。那些蓝色的光点闪烁着，像是在回应什么召唤。
"它感觉到了..."灰羽轻声说。
瑞雯挑了挑眉毛："你的'小宠物'还会指路？真方便。"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前面就是巡逻区了。全员静默！"
队伍立刻安静下来。灰羽注意到每个人都取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用废旧金属管和橡胶垫圈拼凑的"***"，套在武器和装备上。
"老学究的发明。"瑞雯递给他一个，"能吸收90%的金属碰撞声。不是完全静音，但总比——"
"警报！"最前面的哨兵突然打出手势。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子。灰羽顺着指引看去——远处的山路上，两个银白色的身影正缓缓移动。那不是人类，而是棱镜最先进的"清道夫"巡逻机器人，形似巨大的金属蝎子，尾部配备着高频粒子枪。
"该死！"瑞雯咬牙切齿，"上次来还没有这玩意儿！"
灰羽能感觉到她的肌肉绷紧了，右手已经摸向蒸汽手枪。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等等。"
"等什么？等它们给我们发通行证吗？"瑞雯瞪他。
灰羽没有回答。他专注地盯着那些机器人，后颈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它们的巡逻路线..."灰羽眯起眼睛，"每17秒转向一次，扫描角度有12度的盲区。"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扳手瞪大眼睛。
灰羽自己也愣住了。这些数据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低头看向护手中的熵种，那些蓝色光点正以某种规律闪烁着。
"Λ-769..."他喃喃自语。这是被植入的本能？还是Ω-001核心里看到的记忆碎片？
"管他呢！有用就行！"瑞雯当机立断，"灰羽带路，我们溜过去！"
借助灰羽提供的巡逻盲区数据，他们奇迹般地穿过了第一道防线。但随着深入山区，环境变得更加险恶——陡峭的岩壁上布满了感应地雷，狭窄的山路两侧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还有多远？"焊枪气喘吁吁地问。他背着的重型焊接设备在低温下发出不祥的咔哒声。
灰羽看向护手。熵种的光点已经连成一片，指向山腰处一个不起眼的裂缝："就在那后面。"
瑞雯眯起眼睛："你确定？那看起来连地鼠都钻不进去！"
就在这时，裂缝附近的岩石突然"动"了一下——那根本不是岩石，而是一台完美伪装的自动炮塔！
"趴下！"灰羽本能地大喊。
轰！一道炽热的能量束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在身后的岩壁上炸出一个焦黑的坑洞。
"好极了！"瑞雯一边翻滚躲避一边大喊，"这就是你说的'友好欢迎'？"
灰羽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炮塔正在重新充能，他们有大约3秒时间——等等，为什么他会知道充能时间？
"扳手！九点钟方向！"他喊道，"有个控制面板！"
扳手不愧是瑞雯最得力的手下，一个箭步冲过去，用自制的***贴上了面板。火花四溅中，炮塔的转动突然卡顿了一下。
"搞定了！临时干扰！"扳手欢呼，"但只能维持三十——"
炮塔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疯狂闪烁！
"秒..."扳手脸色惨白。
"跑！"瑞雯一把拽起灰羽，"进裂缝！"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向那道狭窄的岩缝。炮塔的能量束在身后炸开，碎石如雨点般砸下。灰羽感到一块锋利的岩石划过脸颊，温热的血液立刻结成了冰碴。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漆黑一片。瑞雯打开腕甲上的应急灯，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金属走廊。
"这地方...不对劲。"焊枪紧张地说，"太干净了。像是有人维护。"
确实。与废土上其他废墟不同，这里的墙壁几乎没有锈蚀，地面上连灰尘都很少。灰羽的疤痕又开始刺痛，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更强烈了。
"分头行动。"瑞雯果断下令，"扳手、焊枪去切断电源。我和发光佬去找那个'共鸣器'。"
"等等。"灰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这里有生物扫描仪。我们需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需要伪装信号。"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焊枪的话被一阵刺耳的机械运转声打断。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突然滑开，露出一个圆形的舱室。
"陷阱？"扳手紧张地问。
灰羽摇摇头，径直走向那个舱室："电梯。需要生物认证...但我猜Λ-769的权限还在。"
瑞雯警惕地跟上："你最好确定这不是通向垃圾处理器的捷径。"
电梯无声地下沉。灰羽能感觉到熵种在他护手里剧烈震动，那些蓝色光点几乎连成了线。他们正在接近什么重要的东西...
叮。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石英晶体构成的复杂装置。它像是一朵盛开的水晶花，每一片"花瓣"都是精密切割的石英柱，内部流淌着与熵种极为相似的蓝色光脉。整个装置无声地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能量波动。
"原初共鸣器..."灰羽轻声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站住！"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空间四周亮起刺目的红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清道夫"机器人从隐藏的舱门中涌出，武器全部锁定在灰羽身上。
"生物识别：Λ-769。污染源确认。执行清除协议。"
瑞雯立刻拔出蒸汽手枪："趴下！"
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灰羽翻滚到一台控制台后面，看到瑞雯矫健地穿梭在能量束之间，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机器人的关节部位。但敌人太多了...
"灰羽！"瑞雯大喊，"那个鬼东西怎么启动？！"
灰羽看向中央的石英装置。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矿坑幻象中奴隶触碰石英脉的画面。压电效应...共振...需要原始接触！
"我得碰到它！"他喊道。
"哈！说得容易！"瑞雯一个侧翻躲过致命一击，蒸汽手枪过载冒烟，"我们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扳手断断续续的声音："老大...找到...电源...要...切断吗..."
"切！"瑞雯和灰羽同时大喊。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几秒钟后，应急灯微弱地亮起。机器人的动作变得迟缓——它们切换到了备用电源。
"就是现在！"瑞雯一个飞扑撞开了挡在灰羽面前的机器人，"快去！"
灰羽没有犹豫。他冲向中央装置，护手中的熵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当他距离石英装置还有三步时，最后一道防线激活了——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拦住了去路。
"生物屏障。"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仅限纯净熵值个体通过。"
灰羽咬紧牙关。纯净熵值？就是那些被抽干情感的行尸走肉！他看向护手——熵种的光正在快速暗淡，像是被屏障吸收。
身后，瑞雯的战斗声越来越弱。她受伤了？
没有时间了。
灰羽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猛地摘下护手，将熵种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幼苗立刻蜷缩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
"灰羽！你干什么？"瑞雯惊恐地喊道。
"它要的不是纯净..."灰羽轻声说，"是真实。"
他用尽全力，将那只布满银色纹路的手，按在了能量屏障上。
剧痛！像是将手臂伸进了熔炉！灰羽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屏障开始闪烁，显示出复杂的认证界面：
【情感熵值检测中...】
【愤怒指数：超标】
【悲伤指数：超标】
【爱...检测到异常数值】
灰羽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培养舱里苍白的尸体、矿坑中奴隶的歌声、琉璃消散前的眼泪、瑞雯给小女孩的糖...
【警告：检测到原始情感波动】
【污染风险：极端危险】
【但...】
屏障突然变成了柔和的蓝色。
【访问权限授予：原初人类】
屏障消失了。
灰羽踉跄着扑向石英装置。当他布满银色纹路的手触碰到中央最大的那根石英柱时，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冲击波以装置为中心爆发！所有机器人在接触到波动的瞬间僵直倒地，眼中的红光熄灭了。整个球形空间亮起无数古老的显示屏，上面滚动着灰羽无法完全理解的代码和数据流。
最令人震惊的是，灰羽看到自己的银色纹路正在沿着石英柱蔓延，与那些蓝色光脉融合在一起。熵种的幼苗突然舒展开来，根系穿透护手，直接扎入了他的手腕！
"灰羽！"瑞雯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灼伤，"你还好吗？"
灰羽无法回答。他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闪烁的神经光点，像星辰般排列成复杂的网络。他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全球神经茧系统的核心映射！
而此刻，这个网络正在以石英装置为中心，发生着连锁反应。每一个节点——每一个被神经茧束缚的人类意识——都在被一种原始的共振频率唤醒！
"这...就是原初共鸣器..."灰羽恍然大悟，"不是武器...是解放者！"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灰羽..."
是琉璃！不，不是完整的她，而是一段预先留下的信息。她的声音像风中的羽毛，轻柔却清晰：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找到了真相。原初共鸣器不是用来摧毁神经茧...而是唤醒它们内部沉睡的'种子'..."
灰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不是他的，而是Ω-001核心中的。他看到了最初的星绒，看到了它被扭曲前的样子：一种能够连接意识、分享情感的奇妙介质。
"星绒本应是桥梁...不是牢笼..."琉璃的声音继续着，"棱镜扭曲了它...但无法完全抹去它的本质..."
灰羽明白了。原初共鸣器通过石英的压电效应，激活了每个神经茧内部残留的、未被污染的星绒本源！就像熵种唤醒了他体内的力量一样！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中..."琉璃的声音渐渐消散，"可以关闭整个系统...也可以...唤醒它..."
灰羽的意识回到现实。瑞雯正紧张地抓着他的肩膀："发光佬！说话！你还好吗？"
他看向四周。显示屏上的数据显示，共鸣效应正在指数级扩散。已经有数百万个神经茧节点被唤醒，这个数字还在飞速增长。
"瑞雯..."他的声音嘶哑，"我需要你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简单解释了情况。当他说到可以"关闭"整个神经茧系统时，瑞雯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关掉它！让那些该死的罐子全部断电！"
灰羽摇摇头："那样做...所有连接神经茧的人会立刻脑死亡。他们的意识已经和系统绑定了太久..."
瑞雯的脸色变了："那...唤醒是什么意思？"
"释放星绒原本的力量。"灰羽指向显示屏，"让每个被束缚的意识...重新感受到真实。痛苦、快乐、愤怒...一切。"
"那不就是...对抗吗？"瑞雯咧嘴笑了，尽管这扯痛了她脸上的伤口，"我喜欢！"
灰羽也笑了。他再次将手放在石英柱上，感受着熵种与装置的共鸣。这一次，他主动引导着那股力量，将琉璃留给他的最后信息编码进去：
"记住你们是谁..."
波动再次扩散。这一次，伴随着一条清晰的信息，传向全球每一个神经茧节点：
【你们被囚禁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感受真实的权力】
【愤怒吧！悲伤吧！去爱！去恨！】
【这是属于人类的...原始熵值！】
灰羽不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也许是一场席卷全球的起义，也许是缓慢的觉醒。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棱镜的统治...结束了。"他轻声说。
瑞雯突然抓住他的手："还没结束！看！"
主显示屏上跳出一条紧急警报：【检测到战术核弹发射信号。来源：棱镜总部。目标：本设施。预计抵达时间：6分23秒】
"哈！"瑞雯狂笑起来，"打不过就炸掉？真没创意！"她一把拉起灰羽，"走吧，发光佬！该撤了！"
灰羽却站着不动："等等...还有一件事。"
他快步走向控制台，输入了一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代码。主显示屏切换到了一个隐藏的数据库。
"这是什么？"瑞雯凑过来。
"Ω项目的真相..."灰羽快速浏览着文件，"原来如此...Ω-001不是武器...是第一个被星绒感染的'志愿者'..."
文件显示，最初的星绒实验是为了治疗绝症。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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