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掀起的碎石像雨点般砸在灰羽背上。他死死护住手腕上的熵种，金属护手在剧烈摩擦中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咳咳...大家都还活着吗？"瑞雯的声音从尘土中传来，带着一贯的戏谑，"如果死了记得吱一声！"
"吱..."扳手虚弱地从一堆金属残骸下伸出手。
灰羽挣扎着爬起来。远处，断脊山的主峰已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正在缓缓坍塌，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奇怪的是，爆炸的火焰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蓝色，像是被某种能量中和了。
"那枚核弹...不对劲。"焊枪拍打着冒烟的焊接装备，"辐射读数几乎为零！"
灰羽的护手里，熵种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低头看去——幼苗的金属叶片完全舒展，神经网络纹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蓝光。更惊人的是，它的根系已经彻底融入了他手腕的银色纹路，两者几乎合为一体。
"是共鸣器..."灰羽突然明白了，"爆炸前它释放了某种脉冲...净化了辐射！"
瑞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哈！所以棱镜的'大礼花'哑火了？"她突然抓住灰羽的肩膀，"等等...如果脉冲能传这么远..."
灰羽点点头，心跳加速："那么神经茧的唤醒信号...可能已经覆盖全球了。"
一阵刺耳的电子杂音突然从焊枪的装备中传出，紧接着是一个断断续续的广播信号：
"...紧急...锈谷城...培养舱大规模异常...劳工苏醒...神经茧失效...请求..."
信号突然中断，但信息已经足够明确——变革开始了。
"哈！"瑞雯猛地挥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毫不在意，"我就知道！那些'罐子人'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掀桌子！"
扳手和焊枪欢呼着击掌。灰羽却盯着远处的废墟，眉头紧锁。他想起了Ω-001核心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想起了琉璃消散前的眼泪。
"怎么了，发光佬？"瑞雯注意到他的表情，"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吗？"
灰羽轻轻摇头："这只是开始。棱镜不会轻易放弃控制权。而且..."他抬起手腕，熵种的光芒在尘埃中显得格外明亮，"我不知道这种唤醒会带来什么后果。真实的情感...可能是礼物，也可能是诅咒。"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吹散了部分尘埃。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灰羽布满银色纹路的脸上。瑞雯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
"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蹩脚诗人。"她转身朝履带车残骸走去，"不过你说得对——接下来才是硬仗。老学究那边应该收到我们的信号了，齿轮帮全员都会行动起来。"
她弯腰从残骸中拽出一个半融化的金属箱，得意地晃了晃："而且...我们可不是空手而归。"
箱子里是他们在研究所收集的关键数据，包括Ω项目的全部真相。灰羽突然意识到，这些证据可能比原初共鸣器本身更重要——真相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 * *
返回的路比预想中艰难。辐射尘埃虽然被中和了，但爆炸引发的电磁风暴干扰了所有导航设备。他们不得不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依靠灰羽手腕上熵种的指引前进。
"左转。"灰羽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三百米后有条干涸的河床，可以避开主风暴区。"
瑞雯挑了挑眉毛："现在你的'小盆栽'还兼职指南针了？"
"不是它..."灰羽轻触太阳穴，"是那些被唤醒的神经茧...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脉动'，就像..."
"像矿坑里那些唱歌的祖宗？"瑞雯突然接话。
灰羽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瑞雯耸耸肩，"你以为只有你有幻象？我在共鸣器旁边也看到了一些...闪回。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实验室里哭泣。"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她看起来...很痛苦，但又很坚决。"
灰羽心头一震。那一定是艾莉诺——Ω-001的本体。她的记忆碎片也通过共鸣器释放了。
"老大！有情况！"扳手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右前方。
尘埃中隐约可见几个蹒跚的身影。当他们靠近时，灰羽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五个穿着破烂制服的"清道夫"机器人，但它们的状态很奇怪：动作僵硬不协调，装甲上布满了奇怪的结晶，眼中的红光变成了不稳定的蓝光。
"准备战斗！"瑞雯立刻举起蒸汽手枪。
"等等！"灰羽拦住她，"看它们的胸口！"
每个机器人胸口都嵌着一小块发光的石英晶体，与灰羽在研究所看到的共鸣器材质相同。更奇怪的是，当它们靠近时，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协...助...我们...觉醒..."
"什么鬼..."焊枪目瞪口呆，"机器人闹罢工？"
灰羽小心地靠近其中一个。当他的熵种进入一定范围时，机器人胸口的石英突然明亮起来，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一个简陋的地下室，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围着一台被拆解的机器人。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石英晶体插入机器人的核心。
"我们发现了共鸣器的原理..."年轻人的声音充满希望，"这些机器可以被改造！它们不是敌人，只是被控制的工具！"
影像消失了。机器人继续用僵硬的电子音说："更...多...觉醒者...需要...指引..."
灰羽和瑞雯交换了一个眼神。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原初共鸣器的脉冲不仅唤醒了人类，似乎还影响了部分机械体！
"锈谷城..."灰羽突然说，"那里有棱镜最大的控制中心。如果我们能..."
"解放那里，就能掀起一场真正的革命！"瑞雯的眼睛亮了起来，"哈！我就知道跟着你这个发光佬不会无聊！"
她转向那些奇怪的机器人："喂，铁皮人！能带路吗？我们要去踢棱镜的屁股！"
机器人眼中的蓝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同步转向一个方向：
"跟...随...觉醒者...网络..."
* * *
随着接近锈谷城，路上的"觉醒者"越来越多。不仅有更多被改造的机器人，还有从培养舱中逃出来的前劳工们。他们皮肤上大多带着与灰羽相似的银色纹路，眼神中混杂着困惑、愤怒和新生的希望。
最令人惊讶的是城市本身——高耸的棱镜塔周围，无数全息广告屏都在闪烁同一条信息：
【系统紧急维护中...幻网中枢暂时离线...】
"他们慌了。"瑞雯咧嘴一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吧，混蛋们？"
灰羽却注意到更微妙的细节：街道上没有大规模战斗的痕迹，许多前劳工只是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该做什么。几个穿着制服的"清道夫"站在路口维持秩序——但它们胸口的石英晶体表明这些也是"觉醒者"。
"他们需要方向..."灰羽轻声说，"唤醒情感只是第一步。如何运用这份自由...才是真正的挑战。"
瑞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深奥啊，哲学家。"她突然指向远处，"看！那是老学究的信号！"
一栋半倒塌的建筑外墙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齿轮标志，旁边是三个箭头。灰羽认出了这是齿轮帮的集合暗号。
地下室里的景象令人振奋——老学究带着二十多个齿轮帮成员，已经建立了一个临时指挥中心。墙上贴满了手绘的锈谷城地图，上面标注了各个关键设施的位置。
"瑞雯！"老学究推了推破碎的眼镜，"你们成功了！全城的神经茧都失效了！"他激动地指向一个监控屏幕，"看！连'光织天国'的服务器都在过载！"
屏幕上，那座悬浮在空中的虚拟天堂正在崩溃。无数数据流如同流星般坠落，在夜空中划出凄美的轨迹。
"等等..."灰羽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数据流...它们去了哪里？"
老学究调出另一个画面："奇怪...它们全部导向了中央培养基地。但那里应该只有..."
"Ω-001。"灰羽和瑞雯异口同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灰羽脑海中形成。他转向老学究："有办法看到培养基地内部吗？"
老学究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摇头："所有内部监控都被切断了。但是..."他调出一个能量读数图表，"这里的量子波动指数正在飙升，远超安全阈值！"
灰羽手腕上的熵种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蓝色光点几乎要跃出叶片。一种强烈的召唤感从城市中心传来，让他后颈的疤痕灼痛不已。
"我得去那里。"灰羽坚定地说，"Ω-001在吸收那些数据流...它想重生。"
"你疯了吗？"瑞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玩意儿差点把你变成人形水晶！"
灰羽轻轻握住她的手："正因如此，只有我能阻止它。Λ-769...记得吗？我是它'遗失的碎片'。"
地下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灰羽，目光中混杂着敬畏和担忧。
"好吧。"瑞雯最终松开了手，"但别想单独行动。齿轮帮全体出动！"她转向老学究，"把那些数据解密出来，准备全城广播。是时候让人们知道真相了。"
老学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小女孩，小齿轮...她让我转交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灰羽打开它，呼吸为之一窒——里面是一朵用废弃金属片精心打造的小花，花瓣上涂着会发蓝光的涂料。
"她说...这是给琉璃姐姐的。"老学究轻声解释。
灰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金属花小心地别在胸前的口袋里，正好盖住心脏的位置。
"走吧。"他的声音异常坚定，"该结束这一切了。"
* * *
通往中央培养基地的路上，景象越来越诡异。建筑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星绒结晶，空气中飘荡着半透明的荧光丝线。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前劳工——他们站在街道两侧，眼神空洞，皮肤上的银色纹路正在逐渐变成与星绒相同的幽蓝色。
"他们在...同步。"灰羽感到一阵寒意，"Ω-001在通过共鸣器反向控制他们！"
瑞雯检查了一下蒸汽手枪的能量读数："那我们最好快点。你的'小盆栽'还能撑住吗？"
灰羽看向手腕。熵种的叶片已经部分变成了星绒材质，但核心的蓝色光点依然顽强地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它正在与远处的Ω-001进行某种无声的对抗。
"快了..."灰羽加快脚步，"就在前面那个转角——"
他的话戛然而止。
转角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了原地。
中央培养基地的外墙已经完全被星绒覆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脉动着的茧。更可怕的是茧的顶部——无数从全城汇聚而来的数据流正在那里凝聚，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琉璃..."灰羽喃喃自语。
不，那不是完整的琉璃。那只是她的数据残影，被Ω-001当作载体，用来重组自己的意识体。轮廓的双眼是两个空洞的黑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灰羽..."数据残影发出扭曲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你回来了...带着我的碎片..."
瑞雯举起武器："什么鬼东西..."
"等等！"灰羽拦住她，"那不是Ω-001...也不完全是琉璃...是两者的混合体。"
他向前一步，手腕上的熵种爆发出耀眼的蓝光："琉璃...你还记得我吗？"
数据残影的"眼睛"转向他，黑洞般的深处闪过一丝熟悉的幽蓝。
"记...得..."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灰羽...带真花...来了吗..."
灰羽胸前的金属花突然变得滚烫。他颤抖着将它取出，举向空中："带来了。是你喜欢的...会发光的这种。"
一阵剧烈的波动席卷数据残影。它痛苦地扭曲着，声音在琉璃和Ω-001之间切换：
"愚蠢...的情感...污染！"
"灰羽...快走...它在利用我..."
"所有意识...终将归一..."
"记住...星绒本是...桥梁..."
残影突然分裂成两半——一边是纯粹的星绒物质，另一边则是琉璃最后留下的意识碎片。两者激烈地对抗着，在夜空中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灰羽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看向瑞雯："掩护我！我要进到茧里面去！"
"你疯了？那玩意儿会把你同化的！"
"不会的。"灰羽举起手腕上的熵种，"因为我不是去摧毁它...而是完成琉璃开始的净化。"
瑞雯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行吧，哲学家。"她转向其他人，"听到了吗？给发光佬开条路！"
战斗瞬间爆发。齿轮帮和觉醒者机器人对抗着Ω-001控制的傀儡劳工。灰羽则抓住机会，冲向那个巨大的星绒茧。
当他的手掌接触到茧的表面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茧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像是邀请，又像是陷阱。
灰羽深吸一口气，握紧金属花，迈步跨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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