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花心的蓝色晶体在晨光中闪烁，像一颗微缩的星辰。灰羽将它轻轻贴在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更靠近琉璃留下的讯息。
"所以，"瑞雯靠在门框上，绷带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伟大的'桥梁'先生，接下来怎么走？继续发光发热拯救世界？"
灰羽将晶体小心地放回盒子："我要离开锈谷城。"
"哈！"瑞雯夸张地捂住胸口，"这么着急摆脱我们？亏我还特意为你在新议会留了个席位！"
灰羽看向窗外。曾经的贫民窟正在被改造成居住区，觉醒机器人和人类一起搬运建材。远处，棱镜高塔上的广告屏终于安静了，取而代之的是实时重建进展。
"城市不需要我。"他轻声说，"但废土上还有很多培养舱基地，还有很多被束缚的意识...他们需要听到真相。"
瑞雯的笑容淡了下来。她走到灰羽床边，罕见地认真起来："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吗？辐射区、掠夺者、还有没收到'关机指令'的巡逻机甲..."她指了指自己的伤臂，"连我这样的天才战士都挂彩了，你个发光佬能走多远？"
灰羽抬起手腕。熵种的叶片轻轻摇曳，根系在他皮肤下形成精致的银色纹路："我有最好的指南针。"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扳手的大嗓门穿透帆布："老大！快出来看！出大事了！"
瑞雯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老学究把市政厅炸了？"她拽开帐篷门帘，突然僵住了，"噢...这下有意思了..."
灰羽艰难地挪到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呼吸——
上百名齿轮帮成员列队站在空地上，每个人身边都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履带车或摩托。更令人惊讶的是队伍两侧——数十台"觉醒"的清道夫机器人，它们的装甲上涂着齿轮帮的标志性火焰纹路。
站在最前面的老学究推了推眼镜："根据不完全统计，废土上还有27处主要培养基地，预计幸存劳工数量..."
"停！"瑞雯举手打断，"说人话，书呆子。"
老学究咧嘴一笑："我们准备好了，老大。全体齿轮帮，加上这些铁皮朋友，足够护送'桥梁'先生走遍废土了。"
灰羽的喉咙发紧："你们...不必这样..."
"闭嘴吧，发光佬。"瑞雯转身，阳光在她油彩未干的脸上跳跃，"你以为我们会让你独占所有风头吗？"她突然提高音量，"齿轮帮听令！目标：废土上每一个该死的培养罐！任务：把棱镜的谎言连根拔起！"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冲天而起。扳手和焊枪已经开始往车上装补给，觉醒机器人则高效地检查着武器系统。
灰羽站在原地，胸口那枚金属花突然变得滚烫。他想起琉璃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想起艾莉诺在连接之地的嘱托。星绒是桥梁，而桥梁需要两端都稳固。
"瑞雯。"他叫住正准备跳上指挥车的女首领，"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瑞雯不耐烦地转身："如果是告别演讲就省省吧，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灰羽摇头。他指向锈谷城中心那座正在改造的棱镜高塔："那里需要有人坐镇。新议会需要一个既了解底层，又不怕踢屁股的人。"
瑞雯的眼睛眯了起来："等等...你该不是想..."
"老学究的解密资料显示，星绒网络需要平衡点。"灰羽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远方，"我要去唤醒其他节点...而这里需要一个守护者。"
瑞雯的表情像是吞了只活蜥蜴："让我？坐办公室？批文件？你脑子被辐射坏了吧！"
"想想那些孩子。"灰羽轻声说，"小齿轮他们...需要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句话像箭一样击中目标。瑞雯嚣张的气焰突然弱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正在帮忙搬运物资的孩子们，其中小齿轮正努力拖着一箱水，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倔强。
"该死..."瑞雯咬牙切齿，"你真是个卑鄙的哲学家。"她猛地揪住灰羽的衣领，"听着！每年我生日那天，你必须滚回来报到！带上废土上最离谱的故事！否则..."她晃了晃拳头，"我就派一百台觉醒机器人去抓你！"
灰羽忍不住笑了："成交。"
* * *
三个月后，废土深处。
灰羽站在一座废弃培养基地的屋顶，看着最后一辆运输车驶向地平线。车上载着刚刚获释的劳工们，他们将前往最近的定居点——那里已经有先行者建立的接收站。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上的熵种轻轻摇曳，叶片又长出了新的分支。这已经是第七个被解放的基地，每一次唤醒神经茧，熵种就会生长一些，仿佛在吸收希望的能量。
"今天的共鸣很顺利。"
灰羽转身。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楼梯间走上来——是那个在第二个基地救下的女孩，林。她的左眼在童年事故中失明，现在镶嵌着一块从觉醒机器人身上拆下的石英晶体，微微泛着蓝光。
"比上个基地快了两小时。"林递给他一杯热饮，"老陈说再往北的基地规模更大，可能有上万具培养舱。"
灰羽接过杯子，热气在寒夜中迅速凝结："明天一早出发。"
林犹豫了一下："我们收到锈谷城的通讯...瑞雯首领说，议会通过了《星绒网络管理法案》。"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们想规范连接...设置权限..."
灰羽望向远方。这样的矛盾在意料之中——新世界不是乌托邦，人类总会重复相似的错误。但这一次，有了选择的可能。
"告诉瑞雯..."他轻触胸前的金属花，"桥梁需要两端自由，否则就变成了牢笼。"
林点点头，突然指向天空："看！"
一颗流星划过夜幕，拖出长长的蓝色尾迹。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整片天空仿佛下起了光之雨。
"是星尘。"灰羽轻声说，"艾莉诺曾经告诉我，星绒最初来自陨石。"
他想起连接之地篝火旁的谈话。记忆确实像星绒，既坚韧又脆弱。但只要有人记得...
"灰羽先生？"林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
灰羽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他在各个基地收集的星绒种子——那些从失效神经茧中提取的纯净样本。
"明天出发前，把这些分给大家。"他将布袋交给林，"告诉他们在新定居点种下。不需要培养舱，只需要阳光和真实的土壤。"
林小心地接过，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像熵种一样？"
"像熵种一样。"灰羽看向手腕上生长的银色纹路，"连接但不控制，共享但不吞噬。"
夜风渐强，带着废土特有的金属锈味和远处绿洲的草木气息。一种奇异的和谐。
林离开后，灰羽独自站在屋顶。他取出胸前的金属花，轻轻触碰花心的蓝色晶体。三个月来，晶体似乎变大了些，光芒也更加柔和。
"第七个基地了，琉璃。"他对着夜风低语，"孩子们用星绒做了风铃...声音很像矿坑里的歌谣..."
晶体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灰羽微笑起来，将花朵放回贴近心脏的位置。
远处，营地篝火旁传来笑声。扳手正在演示如何用觉醒机器人的零件烤面包（结果引发了一场小爆炸），老陈则讲述着锈谷城的最新八卦——据说瑞雯首领把议会大厅的椅子全换成了改装赛车座椅，理由是"正经椅子让人想睡觉"。
灰羽望着这一切，感受着手腕上熵种的脉动。它不再只是一株幼苗，而是一棵微型的、枝繁叶茂的树，根系与他血脉相连，枝叶间闪烁着星尘般的光点。
明天，他们将继续向北。还有更多的培养舱，更多的灵魂等待唤醒。这条路很长，但不再孤独。
灰羽抬头看向流星渐稀的夜空。最亮的那颗星辰仿佛对他眨了眨眼，像是一个遥远的承诺，又像是一个近在咫尺的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篝火与笑声。走向下一个黎明，下一段旅程，下一个需要播种的地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