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月指尖轻轻翻过那本《香料考》，烛火在她眉眼间投下柔和的光影。夜风从窗缝中潜入，吹得纸页簌簌作响。她的心绪却沉静如水。
前一日裴映柔送来的桂花糕已被她交给了暗卫送去检验，果不其然，其中含有微量迷香。这种香药气味淡雅，极易被忽略，但若连续吸入半炷香时间，便会使人神志模糊，言语失常。
她早知裴映柔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来得如此之快。
翌日清晨，府中便传出了消息：裴映柔亲自为几位长辈各备了一个香囊，说是新学的手艺，内里添了安神助眠的药材，还特地请了绣娘精绣图案，以表孝心。
“小姐，奴婢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丫鬟青荷低声提醒，“那位平日里对夫人和老爷可没这般孝顺。”
裴映月端坐在妆台前，手中正梳理着一缕青丝，闻言只淡淡一笑：“她想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心中已有计较。昨夜在玲珑幻梦阁的藏书阁中，她已查阅到破解此类迷香的方法，并提前调配了解药，悄悄放入各位长辈的茶水中。
午时，忠勇侯夫人召集几位嫡庶小姐于前厅议事，裴映柔也列席其中。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唇角含笑，目光却不时掠向母亲的方向。
“映柔真是有心了。”夫人摩挲着手中的香囊，面上带着几分欣慰，“这香气清雅，闻着确实让人精神舒缓。”
“是啊，这孩子心思细腻。”另一位姨娘也连连点头。
裴映柔笑意加深，眼角微弯，似是不经意地道：“母亲若是喜欢，不妨多带几日。我听人说，这种香能养神安魂，连梦都不会做呢。”
夫人轻笑着应了声，转而看向裴映月：“映月，你最近身子如何？”
裴映月起身行礼，声音清润如泉：“多谢母亲关心，已无大碍。”
她话音刚落，忽然见夫人神色一滞，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的气息。
“这屋里……是不是有点奇怪的味道？”夫人环顾四周，语气略显迟疑。
其他几位姨娘纷纷点头，有人道：“是有些异样，像是香烧多了。”
裴映柔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婉：“或许是香囊放得太近了，我这就收起来。”
她正要起身，裴映月却轻声道：“不必了，我已经将解药混入茶中。夫人此刻闻到的，是迷香与解药相互作用后的残留气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你说什么？”夫人猛地抬头，目光锐利。
裴映柔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说我下的迷香？”
裴映月缓缓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我今晨从香囊中提取出的粉末，经验证，正是‘忘忧香’的主要成分。此香虽有安神之效，但若连续吸入超过半炷香时间，便会使人神志不清，言语失常。”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裴映柔：“妹妹特意选在此刻赠予长辈香囊，怕不只是为了孝敬吧？”
夫人脸色骤变，怒目而视：“映柔，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裴映柔咬唇，强作镇定：“姐姐说得太严重了，我只是想让母亲们休息得好些，怎么会用那种东西？”
“那你可敢当众打开你的香囊，让大家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裴映月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裴映柔沉默片刻，最终缓缓解开胸前的香囊，倒出一小撮香料。裴映月接过，轻轻嗅了一下，随即递给身旁的嬷嬷：“请嬷嬷辨认一下。”
嬷嬷仔细查看后，脸色凝重：“回夫人，这确实是‘忘忧香’的配方，掺杂了一些安神的草药掩盖气味。”
夫人气得拍案而起：“裴映柔！你竟敢做出这等事！”
裴映柔终于撑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仍倔强地咬住下唇：“我只是……只是听说母亲近日睡眠不好，才想试试这个办法……我并无恶意。”
“无恶意？”夫人冷笑一声，“你可知这香若真被使用下去，会有多大的后果？”
裴映柔低头不语，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裴映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母亲。”她轻声道，“此事或许可以就此揭过，但往后还望诸位长辈多加提防，莫要轻易相信旁人的‘好意’。”
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映月说得对。从今日起，府中所有赏赐、馈赠，都需经由嬷嬷查验方可收下。”
裴映柔脸色苍白，眼中隐隐透出怨毒。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低声道：“女儿知错了。”
她退下时，脚步沉重，背影却透着不甘。
裴映月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冷静如霜。
夜晚，她在房中再次进入玲珑幻梦阁，来到藏书阁的一角，取出了那本封面破旧的古籍。灰尘拂去，露出几个字——《前朝秘录》。
她翻开第一页，心跳微微加快。
窗外，风声渐起，海棠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她窗前的石阶上，像一场无声的预兆。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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