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谷幽兰只感觉心脏一阵一阵抽搐的疼,他一把把住沙发扶手,额头上冒着冷汗。
“幽兰?”江枫眠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没事吧?”
谷幽兰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在闻杜若房间的门上。眼里弥漫着不清不楚的阴霾。
房间里,闻杜若轻轻坐起,摸出那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一道极细的纹路横在玉佩中央。闻杜若转头拿起桌上的小刀,在那道纹路旁边一点一点刻着,玉佩发出近乎血红色的光。
他把玉佩贴在胸口,一股热流渗进去,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谷幽兰破门而入,脸上是他很久之前才看见过的焦急。
“幽兰…”他轻轻叫到,随后晕厥。
再醒来时,是在幻境里。
闻杜若赌对了,这块玉佩就是他进入幻境的媒介。
其实早在遇见谷幽兰前,他就已经梦见过他,但并不频繁,他也没当回事,可那日谷幽兰拜访之后,幻境越来越真实,甚至变得有故事性。更让他诧异的是,谷幽兰给他的那块玉佩放在桌子上第二天竟然消失不见。
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给自己这块玉佩的道士,那个执拗的道士,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把玉佩塞在自己怀里,他忘了当时有没有收,反正第二天一根红绳端端正正的穿着玉佩挂在他脖子上,一直挂到了今日。
现在他眼前是一座大宅子,秋意正浓,一群人在院里忙来忙去,硕大的柿子挂在枝头,几只家雀儿吱吱乱叫。这是民国时的闻宅。当时的闻杜若在长廊处逗鸟。
“小少爷,老爷叫您去书房。”老管家拄着拐杖对闻杜若说道。
“爹?他老人家今日回来了?”
闻杜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几只鹦鹉,眼里蒙上一层恐惧“张爷爷,我爹,今日心情怎样?”
老管家捋着胡子笑了笑:“少爷莫慌,老爷今日心情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别像上次似的把我揍一顿就行。”
说话间,已到了书房。
闻家从商,闻老爷穿着一身绸缎马褂,透着精明和善。可对子女却向来严厉。
“吾儿近来学业可有进步?四书五经学到那本了?”
“回父亲,学到《中庸》了。”
闻老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账本,他缓缓说道“你年纪不小了,别老在家待着,跟姑娘堆混着,明后两日收拾收拾东西,上西郊上学。”
“西…西郊”
闻老爷抬头撇了他一眼“西郊有位云先生,颇负盛名,趁着年少多出去看看。”
“路途遥远,孩儿怕是不能每日回家。”
“那就在那住下,我多给点钱罢了。”
闻杜若稀里糊涂地辞了闻老爷,回了自己房间,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下来,又装了几件衣服,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老爹卖了。
忽听门口有异响,只见一位美貌妇人掀开帘子进来。
“母亲!”
闻杜若忙跑到闻夫人面前,闻夫人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笑道:“吾儿这是准备出远门?”
“父亲说让孩儿去西郊上学。”
闻夫人拍拍他脑袋:“不错不错,终于离开家,不用整日折腾我了。”
“母亲难道不会想我?”
“想你?想你干嘛。”闻夫人脸上漾着笑,像个娇俏的姑娘。
闻夫人原是江家的嫡长女江疏月,也就是当时江家掌舵人江断云的姐姐,也是江枫眠的亲姑姑。
江家背景庞大,黑白两道通吃,闻家与江家算的上是联姻,但这是对闻家来说,因为江疏月是真被当年的闻少爷迷住了,才求着前任江家主和闻家联姻的。
可二人结婚后如胶似漆,天生一对,倒显得闻杜若像个外人。至于这求学一事,其实是两人共同谋划的。可闻杜若不知道。
还没说两句,闻老爷也进了屋,闻杜若被喂了一嘴狗粮之后,闻老爷带着夫人去出去赏花了。
“……”
闻杜若本来也没多少东西,第二天装好了车和爸妈在醉春楼吃了一顿就准备出发了。
场景转换,是那曾经梦见过的亭子。
亭前有一小溪,云先生端坐亭中,手中一根吊杆,好像正在钓鱼,闻杜若轻手轻脚走过去:“闻家闻杜若见过先生。”
他稍稍抬眼,小溪清澈见底,却并没有鱼,古有姜太公愿者上钩,今有云先生无鱼硬钓。闻杜若一脑袋黑线,也是,他爹找到的能是什么正常人。不过这人能教他什么。
此时,云先生的目光才慢慢转向他“小子,抬头。”
那声音苍老但却又有点年轻人的调子。“不会是个妖怪吧。”
闻杜若抬起头,那云先生眼中没有老者的慈祥,是一种返老怀童,或者为老不尊的戏谑。
“嘿,小子,长的倒不错,我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就该配美少年。”云先生哈哈大笑。
闻杜若突然有点害怕,这人怕不会是话本里吃小孩延年益寿的妖怪,还是专吃美少年的那种。想到这,他抓起包袱就跑,小时候跟镖局的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跑起来倒也不算慢。
可他快,那老者比他还快,他刚跑出外面的小径,定睛一看眼前竟站着一个人,正是云先生。他吓出一身白毛汗,真他妈是妖怪啊。
他赶紧往旁边跑,那是一片菜地,种着白菜,萝卜,土豆,西瓜,反正什么蔬菜都有,也不管应不应季,长的还都挺好。
闻杜若溅了一腿的泥,在菜地里一阵瞎跑,好不容易耍掉了云先生,才坐下歇口气,再站起来,坏了,出不去,眼前是各种各样的菜,摆的乱七八糟,可无论他从那边跑,都出不去。
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见云先生哈哈大笑:“闻家小子,这奇门遁甲菜地是老夫平生最得意的杰作,你若能出来,老夫便将一身本事授予你,你若出不来,也不至于饿死,等我那枫眠回来,他自会来救你。”声音转了个弯儿,又化作几声嘲笑,最后远去。
闻杜若也不慌,云先生说的对,这地方不至于饿死,他在菜地阵里走来走去,发现一条小河,小河里有几条鱼,也不知道云先生为什么不上这钓鱼。
他抓了几条鱼,摘了点玉米胡萝卜之类的,本想生吃,可却突然看见旁边还有点柴火和火折子“这倒奇怪了,难道这还有别人。”他也没管,熬了锅鱼汤,这鱼汤鲜美至极,喝着喝着,突然听见前面有咀嚼声,他放下碗,云先生就坐在他对面,有滋有味地喝着汤,察觉到他的目光,云先生放下碗:“小子,手艺不错,继续努力。”接着他就要跑,闻杜若忙抓住他衣角:“云先生,您放我出去,我天天给您熬。”
可云先生咂摸咂摸嘴,想了想道:“不要,万一你反悔怎么办,你在这待着,反正你每天都要吃饭,每日你吃饭时我过来跟你一块吃就好了。”
“……”
“哦,这些给你,别感冒了。”
云先生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套被褥扔给闻杜若。
“天色不早了,睡吧!”丢下这句话,云先生就悠哉悠哉地跳出菜地。
闻杜若暗暗记下他落脚的位置,等云先生消失不见,他也学着云先生的样子跳起来,第一下成功落地,在起跳却撞到了玉米杆上。
“……”
“你在干嘛?”
忽然前面传来声音。
闻杜若满脸是泥的抬头,一个美少年站在玉米杆后面,肩上背着一个药框。这个人简直是按着他的心长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着迷。
此时正在观看幻境的闻杜若一下认出来,这是少年时期的谷幽兰。
幻境里的闻杜若显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和这人有一段怎样的故事,如今他正忙着调戏这个好看的少年。
“小公子,你也是被困在这吗,要我说,那个云先生也忒狠毒了,连你这样好看的都不放过,他怕不是妖怪吧。”
那个少年看了他一眼,一把一把揪着玉米须。“不许说先生,我来这是为了采药。”
“采药?这破玉米须是药?”
“--滇南本草》记载,玉米须宽肠下气。治妇人乳结,乳汁不通,红肿疼痛,怕冷发热,头痛体困。"
“……好吧好吧,那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没有先生的命令,我不能放你出去。”
“你家先生说让什么枫眠放我出去。”
“江老板在戏园子唱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还有”他顿了顿“那也是你先生,你应该管我叫师兄。”
“……这就开始充大辈了?”闻杜若咳了一声:“我还够呛拜他为师呢。”
“先生说你一定拜他为师,先生的话不会错。”
“你怎么就肯定,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让我叫你师兄,小公子,我看你还没我大吧。”
谷幽兰退后一步,淡淡道:“闻杜若,闻氏少爷,今年16岁,腊月廿八生。我跟你同年生。”
“……这是那老头告诉你的?”
“要叫先生。”谷幽兰打开盖子看了看药框,“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哎,等会,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谷幽兰”
“好名字,师兄什么时候生日?”
“无可奉告”
“告诉我怎么出去呗”
“无可奉告”
“……那我跟着你出去了”
谷幽兰突然站住,冷若冰霜的脸上仿佛憋着笑“你可以试试”
说着,他也跟云先生一样跳了几下就消失在闻杜若眼前。
“不是,这是学的青蛙功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尽管是秋天,但是并不冷,闻杜若认床,但现在没床,他也不矫情,躺地上盖着被子数着星星就睡着了。
云先生躺在摇椅上,听着谷幽兰的汇报笑了笑:“等不到枫眠回来,他就能出来了。”
“此人,还算聪慧,只是油嘴滑舌。”谷幽兰在一旁一边研药一边说。
“油嘴滑舌?若你是个姑娘,说不定会喜欢他这分流公子。”他笑笑“你这药是给为师的吗?”
“……师父想吃也可以。”
“治什么?”
“月经不调…”
“……咱们这谁来月经……”
“枫眠说戏班子里的小姑娘练功辛苦,常年碰凉水,容易得这个”
“……”
“行吧,你也早点休息。”
“是,师父。落啼的书房…”
那老者脸上红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无事,为师自有办法,不就是不小心把新做的火药扔他书房了吗。”
“为师算过了,他最早最早也要后日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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