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巅,夜风呜咽。
东皇太一静立观星台上,玄色长袍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金面具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面具上雕刻的星象图案随着角度的变换时隐时现。
“如此威压……”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沙哑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宽大的袖袍中,枯瘦的手指轻轻掐算着,指甲上暗紫色的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月神垂首立于三步之外,银发在夜风中轻扬。
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那不是来自天上的虚影,而是身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散发出的气息。
“陆地神仙?”
东皇太一突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有趣。”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
火光映照在面具上,将那些星象图案投射到四周的空气中,形成一幅旋转的星图。
月神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注意到首领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首领出现这样的反应。
“近百年了……”
东皇太一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
“自庄周梦蝶之后,再未见过这等境界。”
星图突然剧烈旋转,其中一颗星辰发出刺目的红光。
东皇太一猛地收掌握拳,所有幻象瞬间消散。
“月神。”
“属下在。”
月神立即单膝跪地,银发垂落遮住了她惊疑不定的表情。
“去查。”
东皇太一转身,黑袍翻卷如乌云压境。
“带上星魂。”
这个命令让月神身形一滞。
星魂是阴阳家百年难遇的天才,首领竟要同时派出两位护法?
“记住,”
东皇太一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月神惊觉首领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若遇此人……”
枯瘦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月神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
“即刻回报。”
当那股寒意退去时,观星台上已只剩月神一人。
她缓缓起身,发现自己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
抬头望向夜空,那道虚影正在渐渐消散。
但空气中残留的威压,却让她想起了东皇太一闭关时,蜃楼地下传来的那些非人的嘶吼声。
……
中车府内。
青铜灯盏的火光将赵高的身影拉得细长诡谲。
他负手立于窗前,苍白的面容在明灭的灯火中显得阴晴不定。
窗外那道横亘夜空的虚影,在他狭长的眼眸中投下晦暗的阴影。
“陆地神仙?”
赵高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坠。
这枚价值连城的血玉,是胡亥上月所赠。
他突然收紧五指,玉坠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若此人插手朝局……
这个念头让赵高眼角微微抽搐。
他想起昨日胡亥在府中的秘密叮嘱,又想起扶苏与儒家日渐密切的往来,更想起……
始皇帝近来愈发莫测的心思。
“六剑奴。”
赵高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烛火应声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墙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
六道身影无声显现。
真刚单膝跪在最前,青铜面具上的蜘蛛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断水静立其后,蒙眼布下的嘴角噙着莫测的笑意。
乱神把玩着佩剑,剑身上的邪气让烛火都变成了幽绿色。
魍魉倒悬在梁上,双剑交叉在胸前。
转魄与灭魂这对双胞胎一左一右,如同镜中倒影。
“大人。”
真刚的声音如同他的剑一般刚硬。
他保持着跪姿,却能感受到赵高阴鸷的目光正细细碾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赵高缓缓踱步,锦缎鞋底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天亮前,我要知道那道虚影的来历,特别是……”
他忽然俯身,枯瘦的手指挑起真刚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其余五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躯。
“与长公子府的关系。”
殿内温度骤降!
乱神的剑突然发出嗡鸣,邪气大盛!
真刚面具下的瞳孔紧缩,他看到赵高眼中翻涌的怨毒,那神色让这位天字一等杀手都感到一丝寒意。
“诺。”
六人齐声应答,声音却各有不同。
赵高满意地松开手。
“记住。”
赵高转身时袍角翻飞,露出腰间一块刻着蜘蛛纹的玉牌。
“你们是帝国的奴才,而帝国……”
他顿了顿,看向章台宫方向。
“很快就是胡亥公子的了。”
随着六道身影逐渐融入夜色,赵高缓缓踱回案前。
他执起酒樽,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琥珀色的酒液洒落在竹简上,晕开一片暗色痕迹,宛如血渍。
这盘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忽然将酒樽狠狠掷向墙壁,碎裂声在寂静的府邸中格外刺耳!!
......
城外。
一棵古松下,盖聂抱剑而立。
夜风拂过他的青色长衫,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内衬的素白中衣。
那是他始终未改的旧时习惯。
“天象境……还是更高?”
他仰望着咸阳城上空的虚影,眉头微蹙。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剑鞘,鲨皮纹路摩挲着指腹,带来熟悉的触感。
这柄伴随他多年的长剑渊虹,此刻竟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连你也感应到了吗?
盖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想起三日前在章台宫觐见时,始皇帝谈及六国余孽时眼中闪过的杀机。
想起当初李斯在廷议上提出“焚书”之议时,那些儒生惨白的脸色。
更想起荆轲临终时那句未能说完的嘱托!
“咸阳的水,越来越浑了。”
他轻叹一声,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突然,盖聂身形微动,如一片落叶般飘然而起。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十丈开外的树梢。
月光下,那袭青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的渊虹剑偶尔反射出一道冷光。
若有此等强者相助,定能动摇暴秦根基!
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盖聂立即收敛心神。
他足尖轻点枝头,身形如电射向咸阳方向。
夜风中,几片被惊起的落叶打着旋儿落下,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方才他站立之处。
那里,青石上赫然留着一个三寸深的脚印!
边缘整齐如刀削!!!
……
夜色渐深。
六公子府内一片静谧。
赢子夜盘坐在蒲团之上,双手结太虚印,周身三丈内的空气微微扭曲。
他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引得庭院中的桃树无风自动。
粉白花瓣簌簌落下,却在距离他三尺之处悬停,随着灵气流转缓缓旋转。
“嘶——”
随着深长的吸气,他天灵处浮现出一朵青莲虚影。
莲开三品,每片花瓣上都流淌着玄奥的纹路。
那些悬停的桃花瓣突然加速旋转,化作道道粉色流光没入他的七窍之中。
皮肤之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灵脉如树根般蔓延。
原本白皙的肌肤渐渐泛起玉质光泽,在月光下竟显得有几分透明,能看见其中奔涌的灵力如江河般在经脉中穿行。
“咔嚓!”
一声轻响从他丹田处传来。
内视之下,原本雾状的真气正在急速旋转压缩,渐渐凝成液态。
一滴、两滴……
当第九滴灵液成型时,所有灵液突然共振,在他丹田处形成一个完美的气旋。
“呼——”
吐气如箭,一道白练爆射而出,将三丈外的石凳洞穿。
赢子夜却恍若未觉,此刻他正沉浸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
……
与此同时,咸阳城各处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都在调查天空之上那道虚影的身份。
突然!
天穹之上,云海翻腾。
只见白衣虚影缓缓抬手,并指为剑!
刹那间,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静!!
“铮——!”
清越剑鸣响彻云霄!
虚影指尖迸发出一道璀璨剑光,那剑光起初细如发丝,转瞬间便化作横贯天地的匹练!
剑势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月光破碎,仿佛连时间都被这一剑斩断!
一处城楼之巅。
月神与星魂同时闷哼一声。
星魂手中的聚气成刃“咔嚓”碎裂。
月神的面纱被无形剑气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惊骇的神情。
而另一处。
某个破败院墙上。
六剑奴齐齐吐血倒退。
真刚的青铜面具裂成两半。
断水的蒙眼布被剑气绞碎,露出空洞的眼窝。
与此同时,咸阳宫城外檐角。
三名黑冰台杀手从隐匿处跌落,胸前衣襟尽碎,露出深可见骨的剑痕。
“噗——”
“啊!”
咸阳各处,无数窥探的武道高手纷纷受创!!!
有贵族门客的佩剑无故断裂!
有江湖客的丹田真气紊乱!
更有甚者直接昏死过去!
这一剑,仿佛跨越时空,同时斩在所有窥视者身上!
“那是……六公子府的方向?!”
月神擦去嘴角血迹,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星魂更是面目狰狞,手中的气刃明灭不定。
“不可能!那不是个废物吗……”
六剑奴面面相觑,真刚捂着胸口,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
“回去禀报大人……”
黑冰台的杀手们挣扎着爬起,眼中尽是骇然。
他们奉命监视各位公子多年,而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六公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
然而当众人惊疑不定时,天穹上的虚影早已如晨雾般消散。
唯有一片雪白的衣角碎片缓缓飘落,在触及六公子府方向的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没入一团气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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