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震颤渐渐平息，那颗被九朵劫难小花环绕的种子已抽出第二片嫩叶。
叶片舒展的刹那，白发玄麟的锄头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锄刃上映出星砂人影消散前扯走的赤红光缕——此刻那光芒正在某个未知的维度流转，每一次闪烁都让虚空之树的根系轻微颤动。
玄麟抚过最新长出的叶片，指腹沾染的露珠里，赫然倒映着星砂人影面具下的变化：原本纯粹的星河中央，那缕红光正如血脉般蔓延，将冰冷的星沙染出暖意。
“倒是会挑肥料。”
玄麟轻笑，锄头突然向身后横扫。
虚空裂隙中刚探出的龙爪被击中，鳞片剥落处溅出的不是血，而是青岚宗弟子们日常生活的片段——小师妹在树荫下打盹，掌刑长老偷尝弟子酿的酒，敖九霄用龙尾卷着锅铲炒栗子……这些画面在混沌中凝结成新的露珠，叮叮当当坠落在种子周围。
龙爪的主人终于现出全貌。
那是一条由星辉凝成的巨龙，每一片龙鳞都是一方世界的缩影。
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左眼混沌如渊，右眼却清澈见底，瞳孔中浮着青岚宗十三棵记忆树的倒影。
“巡天督种使？”玄麟挑眉，“你们九劫的排场倒是不小。”
星辉巨龙没有应答。
它突然张开巨口，吐出一颗结晶——正是星砂人影面具上脱落的那枚星河碎片。
结晶坠地的瞬间，环绕种子的九朵劫难小花突然收拢花瓣，如同防备天敌的幼兽。
玄麟却弯腰拾起结晶，随手按进自己的左胸。
心脏跳动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可闻，每一次搏动都让星辉巨龙的鳞片脱落大片。
那些剥离的星辉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流萤，飞向虚空之树最顶端的一根枝条——
那里结着一颗与众不同的果实，果皮透明如水晶，内部却涌动着混沌雾气。
“原来如此。”
星辉巨龙突然口吐人言，声音竟是敖九霄的腔调，“你把自己的‘道’种在了未来。”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坍缩，最终化作一枚星光流转的鳞片，落在玄麟掌心。
鳞片上清晰刻着九道纹路，每道纹路中都封印着一种劫难。
而鳞片中央，静静躺着一粒青岚宗的泥土——正是当年种下第一颗混沌种时，玄麟指甲缝里残留的那撮。
嫩芽的第三片叶子在此刻抽出。
叶面展开的刹那，整个混沌突然下起光雨。
每一滴雨珠中都包含着某个世界的片段：有武者劈山断海的豪迈，有书生灯下写诗的温柔，甚至还有凡间农妇在菜畦里摘茄子的平淡……这些光雨落在九朵劫难小花上，花瓣表面立刻浮现出对应的纹路。
天火劫花上多了炊烟纹，星陨劫花显出棋盘格，连最凶煞的痴妄劫花都染上孩童涂鸦般的稚拙线条。
玄麟胸口的星河结晶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去，发现结晶内部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株幼苗虚影——七片叶子，与当年青岚宗的混沌苗一模一样。
只是这株幼苗的根系缠绕着一把青铜钥匙，钥匙齿痕与星砂人影面具的锁孔完全吻合。
“轮回么……”
他忽然将星辉鳞片抛向虚空之树。
鳞片划过一道璀璨的轨迹，最终嵌在树干表面，化作第十四个结节。
树冠上那颗透明果实突然坠落，在触及混沌地面前碎成光雾。
雾气中，走出一个扛着锄头的身影——赫然是更年轻时的玄麟，胸口没有伤痕，白发也只零星几根。
年轻玄麟看着眼前的嫩芽与九花，突然笑了：“原来当年的我是这样想的。”
白发玄麟没有回应。
他的身影正在变淡，左胸的星河结晶却越来越亮。
当最后一丝白发也融入虚空时，那颗结晶突然炸裂，迸发的星光里浮现出十三幅画面：青岚宗的晨钟震落露珠；敖九霄用龙息烘烤新收的麦子；大司命在皇陵遗址种下一株红芍药；星砂人影摘下面具，露出与初代人皇相似的面容……
这些画面最终汇聚到嫩芽顶端，凝成第四片叶子。
叶脉交织处，隐约可见两个古朴的文字：“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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