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冢的天空裂开时,玄麟的白发又短了一寸。
他站在由断剑堆积而成的山脊上,脚下每一柄残剑都发出呜咽般的震颤。
这个纪元的世界法则早已破碎,连风都被锋利的剑意割成碎片,在虚空中留下永不平息的切割痕迹。
远处,三道横贯天穹的黑色裂缝中,粘稠的暗血缓缓渗出,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深坑,坑底却生出新的剑胚。
“剑葬之地,倒是名副其实。”
玄麟弯腰拾起半截锈剑,指尖轻抚剑身的裂痕。
刹那间,整座剑山轰然震动,无数断剑从岩层中挣脱,如逆流的暴雨般冲向天际,在他头顶汇聚成一条鳞甲狰狞的剑龙。
剑龙之首,一柄缠绕血色锁链的黑剑缓缓调转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擅闯剑冢者——”
锁链另一端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百丈高的巨人从裂缝中踏出,铠甲缝隙里喷涌着剑气风暴。
他胸口插着十二柄古剑,每抽出一柄,天地便随之变色:赤剑出鞘,千里焦土;青剑离体,虚空生莲;灰剑乍现,光阴逆流......
十二剑齐鸣,竟在巨人身后凝出一道顶天立地的虚影——
那是个负手而立的白衣剑客,眉眼与玄麟有七分相似,袖口却绣着“葬天”二字。
“剑祖显圣?!”
巨人激动得剑气乱窜,“请诛此獠!”
白衣虚影缓缓抬手,并指为剑。
这一指尚未点出,整个剑纪元的时空都开始坍缩,所有断剑自动飞向指尖,凝成一柄横跨三千界的巨剑。
剑锋未至,玄麟的衣角已无声湮灭。
“用我的剑意对付我?”
玄麟忽然笑了。
他摘下鬓角最后一寸白发,轻轻一吹——
白发化作流光,径直穿透巨剑虚影。
“叮!”
清脆的响声中,万丈巨剑寸寸龟裂。
白衣虚影的指尖突然渗出黑血,绣着“葬天”的袖口燃起混沌火焰。
巨人胸口的十二柄剑同时哀鸣,剑身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你不是剑祖......”巨人踉跄后退,“你到底是谁?”
玄麟没有回答。
他踏空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有剑山崩塌。
当他走到巨人面前时,那十二柄剑竟自动脱离宿主,颤抖着悬在他身侧,如同臣子觐见君王。
“剑纪元衰亡时,有人偷了我的剑意。”
玄麟伸手按在巨人额头,“把你变成了守墓的傀儡。”
掌心微光闪过,巨人铠甲炸裂,露出干枯如树皮的躯体——他的脊椎竟是一柄插入大地的青铜古剑,剑柄上刻着“玄”字。
此刻这柄剑正被十二道异色锁链缠绕,每道锁链都连接着一个模糊的纪元虚影。
“火纪元的焚天锁......”
“魂纪元的三生链......”
“诡纪元的千面丝......”
玄麟每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道锁链崩断。
当最后一道锁链脱落时,青铜古剑“铮”地一声从巨人脊骨中飞出,稳稳落入他手中。
剑身映出真相:这根本不是剑,而是一截麦穗——与敖九霄在青岚宗种的一模一样。
巨人轰然跪倒,身躯化作漫天光点。
每粒光点都是一段剑修记忆,重组成这个纪元最初的画面:青山绿水间,孩童们用木剑嬉戏,远处炊烟袅袅。
玄麟转身走向天穹裂缝。
在他身后,崩溃的剑山重新生长,断剑生根发芽,开出雪白的剑花。
花蕊中沉睡着新生的剑灵,而那片被白发击穿的天空裂缝里,正飘落一片嫩叶,叶面上写着:“剑者,当如麦穗,低头时最接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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