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巨大的屏幕上，那个蠕动的黑影占据了整个深渊底部的画面。它的甲壳像覆盖着整个海底山脉，那些发光的蓝色纹路在幽暗中缓慢脉动，像活物的血管。800米的距离在屏幕上压缩成一个恐怖的特写，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
“老天爷…” 刚刚冲进控制室的汪国峰，额头上还挂着汗珠，看到屏幕的一刻，他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声音卡在喉咙里，“这就是…母体？”
伊塔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通讯器里传出来，显得特别清晰：“对，汪主任。深度传感器读数…超过100公里。能量特征…指数级增长。”
吴瑾扶着控制台边缘，刚才强行操作“金乌”的体力消耗和脚踝的伤痛让她呼吸有些急促。她没有看屏幕，而是快速检查着控制台的数据流。“林凡，井道结构应力读数？”她问，声音尽力保持着平稳。
林凡的目光艰难地从屏幕上挪开，落在面前的分屏上。“43层到50层结构严重受损，多处支撑应力报警。但…但没崩塌。核心承重框架还在。”他抬头看向吴瑾，“‘金乌’过载冲击比预想的小，聚焦效果很好。沿途的…东西确实都汽化了。”
吴瑾点点头，算是回应，手指没停。“伊塔丽，‘金乌’核心再启动需要多久？”
“至少两小时冷却和能量填充！吴姐，而且…”伊塔丽的声音急促起来，“刚刚的发射几乎耗尽了所有储备能源！现在整座昆仑城都靠备用电源撑着，只能维持基础生存系统和紧急照明！武器系统…大部分瘫痪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控制室里仅存的几个人头上。短暂的胜利气氛荡然无存。连外面的警报声似乎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汪国峰一拳砸在金属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该死！难道我们刚砍掉狼的爪子，就发现站在老虎面前？而且手里连根棍子都没了？！”
“那母体…它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林凡盯着屏幕，那巨大的黑影似乎只是在不紧不慢地蠕动着，周围的冰层在微弱蓝光的映照下显得诡异莫测。
“可能是在适应…或者是在‘产卵’？”汪国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海他们带回来的样本里，有过类似生命结构的记录吗？”吴瑾终于停下操作，抬头看向林凡，眼神锐利。
林凡立刻摇头：“没有。报告里的最高个体记录，也没超过五十米体长。这东西…完全不同。像是所有怪物的源头。”
吴瑾转向汪国峰：“汪主任，北极站三年前的全部影像记录，尤其是样本收集后的深层扫描数据，立刻分析！找出任何和这东西相关的痕迹！伊塔丽，集中所有计算资源，分析那个母体的能量特征、运动模式，预测它的意图！同时联系剩下两座防御城！奥林匹斯和亚特兰蒂斯！报告情况，问他们有没有类似发现，请求支援和共享信息！”
一连串的指令像子弹一样射出，打破了沉闷的恐慌。汪国峰立刻跑到一台控制台前，开始调用档案。伊塔丽也快速应声：“明白！正在建立连接通道。不过…奥林匹斯城的通讯昨天就断断续续，亚特兰蒂斯那边…信号要穿过整个大陆板块，延迟会很严重，估计要十分钟以上才能有初步回音。”
“那就等！”吴瑾的语气斩钉截铁，“另外，生活区还有多少人没撤离到顶层平台？林凡，你跟我去确认人员状况，清点剩余资源。汪主任，这里交给你，有任何新情况立刻通知我们。”
“吴瑾，你的脚！”汪国峰这才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不对。
“没事，还能动。”吴瑾没回头，已经走向控制室门口。林凡看了汪国峰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主通道里，应急灯发出昏黄的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臭氧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腥气混合的味道。到处都是散落的工具和破损的管线。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负责检修的技术人员，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惊魂未定。
“刚才的震动吓死我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正和一个年长些的同事修理一根断裂的通风管，看到吴瑾和林凡走过来，忍不住说，“我以为城要塌了。吴主管，林博士，下面…下面到底怎么样了？”
吴瑾停下脚步，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声音很稳：“五十层以下的威胁暂时清除了。但出现了新的…更严重的情况。城里现在能源紧缺，随时可能进一步断供。坚持住，做好防护，尽快到指定区域集合。”
“是…是！”年轻人似乎从她的话里得到了一点力量，用力点点头。
年长的技术员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灰：“我们几个小组撤晚了一步，卡在四十一层了。是上面手动放下应急梯才把我们拉上来的。真没想到…这些东西能这么快冲上来。”
林凡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的不安像石头一样往下沉。他知道吴瑾选择去手动控制室调角度有多冒险，差一点他们就交代在那里了。他看着吴瑾跛着脚却依然挺直的背影，感觉嗓子有点发干。
两人很快来到高层的生活区集合点——一个加固过的内部广场。幸存的人员聚集在这里，有战斗人员、技术人员、后勤人员、家属…所有人都挤在一起，脸色惶然。临时医疗点那里，一些人在接受处理，大多是轻微的撞伤和擦伤。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过，手里拿着夹板，似乎是有人骨折了。
“吴主管！林博士！你们没事太好了！”负责清点人员的张主任看到他们，急忙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声音有些沙哑，“大部分都撤上来了。但还是…少了十二个人。”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有六个在四十二层负责通道封堵，时间来不及撤了…还有四个在机电组检修，下落不明…还有两个…”
他咽了口唾沫，没再说下去。在场的人都明白那两个是什么人——刚才主动留下启动手动安全闸的技术员老刘和他的搭档小王。震动最剧烈的时候，是他们手动锁死了通往核心能源区的几道门，把涌上来的怪物挡住了几秒，为四十一层人员的撤离争取了关键时间。代价是…通道被封死，他们自己没能撤出来。
吴瑾沉默了几秒钟，广场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她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看向张主任：“知道了。把他们名字…记住。现在，清点食物、饮水、药品、任何还能使用的武器和防护装备。马上做！另外，这里的通风系统能维持多久？”
“空气过滤加压系统是独立供电的，目前正常！就是食物和饮水…省着点，最多维持三天。武器…”张主任快速地翻看记录板，“基本都在下层的装备库，‘金乌’启动前为安全起见大部分都没带上来。只有部分战斗人员随身配枪和少数实验用电磁脉冲发生器还有点用。”
“电磁脉冲器？”林凡立刻追问，“还有多少？”
“大概…七八支。本来是做环境干扰测试用的。”
“好！集中起来，交给战斗小组分配！”吴瑾果断下令。就在这时，她腰间的紧急通讯器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汪国峰的专用频道。
吴瑾立刻接通：“是我。有情况？”
汪国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吴瑾！亚特兰蒂斯城回信了！不是常规加密信号，是他们城防指挥官老雷的直接通讯！快回总控室！”
吴瑾和林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总控室的屏幕上，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深渊母体，而是一张充满焦虑、胡子拉碴的脸。屏幕因为信号干扰和遥远的距离不断闪烁着，画面有些卡顿。
“老吴？！是吴瑾吗？老天！总算连上了！”一个粗犷而疲惫的声音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传来。这是雷洪，亚特兰蒂斯防御城的总指挥官，吴瑾的老战友。
“老雷！我是吴瑾！你那边怎么样？”吴瑾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林凡和汪国峰站在她身后，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完了！奥林匹斯也完了！”雷洪的声音带着绝望和愤怒，他猛地拍了一下画面边缘的什么东西，“三天前！跟你们一样，我们那个该死的深渊也开始活跃！刚开始也是小东西，我们还能处理！但就在今天凌晨…一个更大玩意钻出来了！比你们屏幕上那个稍微小点？但更他妈的快！它直接摧毁了我们三分之一的内部防御系统！能量井给它破坏了！我们现在就像个罐头，靠老旧的备用系统撑着！通讯也快断了！还有…还有更邪门的事！”他的情绪异常激动。
“什么？”吴瑾追问。
“那怪物…它不只是物理攻击！我们几个镇守使…他们操纵的镇渊兽全都失控了！好像信号被什么玩意干扰了！精神链接断了！镇渊兽完全发狂，敌我不分！好几个镇守使当场就…”雷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似乎强忍着痛苦，“我们损失惨重！奥林匹斯城…他们的信号完全消失了，就在六小时前！我怀疑…他们直接被打穿了！老吴！这绝对不是孤立事件！这三个门…它们是一起开的！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你们千万…”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信号急剧抖动，雷洪的脸瞬间被剧烈的雪花点覆盖，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同时，亚特兰蒂斯城的所有信号标识在控制台地图上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代表“未知”的灰色的区域。
通讯彻底中断。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汪国峰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伊塔丽捂住了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凡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三座防御城池，一个失联，一个刚刚确认覆灭，而昆仑城…只剩下一个耗尽了能量的巨炮和一个动弹不得的庞大母体。
就在这时，另一块监控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再次拉响！那是四十七层深度的井壁温度感应器！
屏幕上不再是稳定的红色，而是大片大片刺眼的深蓝SE区域，正像冰原蔓延一样快速向下层井壁扩散。
“是冰！？”汪国峰惊呼，“深渊深处…温度在急剧下降？！”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尖锐的“冻伤警报”突然在核心能源区响起！控制室的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吴瑾猛地扑到主控台前，调出深渊底部的高精度扫描视图。
只见屏幕上那个庞大黑影周围的脉动蓝光骤然明亮起来！它体表的那些蓝色纹路如同无数条发光的河流，汇聚、亮起！伴随着一个无声的震撼画面——母体庞大的头颅微微抬起，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口部缓缓张开，仿佛对着深渊的上方，对着昆仑城的根基…
一股难以言喻的幽蓝光芒，带着肉眼可见的冰寒气息，正从那张巨口中快速凝聚！
“它…它在向我们发动攻击！”林凡失声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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