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雨欲来

光绪三十四年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汹涌,长沙城的青石板路上,积水映着灰沉沉的天空,泛着冷冽的光。陈婉清站在陈家老宅的朱漆大门前,手中攥着母亲塞给她的那本泛黄图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而空洞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个昔日显赫家族敲响丧钟。

陈家曾是长沙城里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经营着绸缎庄、米行和钱庄,生意遍布湘鄂赣三省。陈婉清自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得祖父真传,研习祖传的堪舆秘术。她生得眉目如画,气质清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然而时局的动荡,却如汹涌的潮水,无情地拍打着这个家族。

三年前,父亲因病离世,兄长陈景明接手家族生意。本以为一切会平稳过渡,可谁也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年深秋,长沙城内突然冒出一伙来历不明的军阀,为首的是个叫马德彪的旅长。此人表面上打着 “保境安民” 的旗号,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马德彪盯上了陈家的财富,先是以 “支持军饷” 为由,强行征收巨额赋税。陈景明无奈,只得变卖部分田产和店铺,勉强应付。可这并未满足马德彪的贪欲,他又诬陷陈家私通革命党,将陈景明抓进大牢,扬言若不交出全部家产,便要将其处死。

陈府上下乱作一团,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家中的仆人们也人心惶惶,纷纷收拾行囊离开。陈婉清看着曾经热闹的庭院变得冷冷清清,心中满是悲愤与不甘。她本想去找马德彪理论,却被母亲死死拉住。

“婉清,别去!” 母亲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这些人都是豺狼虎豹,你去了只是白白送死。”

陈婉清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难道我们就这么任人宰割?父亲和兄长辛苦经营的家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母亲叹了口气,从箱底翻出那本堪舆秘术图册,塞到她手中:“这是陈家祖传的宝贝,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婉清,听娘的话,离开这里吧。外面虽然凶险,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陈婉清捧着图册,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上已经褪色的符文。她记得小时候,祖父常常带着她研读这本图册,教她如何看风水、断龙脉,如何破解古墓中的机关陷阱。那时的她只当是有趣的学问,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知识会成为她求生的依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叫骂声。“开门!快开门!马旅长有令,查封陈府!”

陈婉清心头一紧,拉着母亲转身就往内院跑。可还没跑出多远,就见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踹开大门,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军官一脸横肉,眼神贪婪地扫视着庭院中的一切,大喝一声:“给我搜!一件值钱的东西都不许放过!”

士兵们顿时四散开来,砸开柜门,翻箱倒柜,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一抢而空。陈婉清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刚想冲上去阻拦,却被母亲死死抱住。

“婉清,快走!别管我!” 母亲用力将她推向一旁的角门,“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陈婉清泪流满面,她知道,此刻若是犹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咬了咬牙,转身冲向角门。就在她推开角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母亲的惨叫。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横肉军官正抓着母亲的头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 ——” 陈婉清哭喊着想要冲回去,却被几个家仆拦住。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母亲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陈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她心中的悲痛和愤怒达到了顶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这些畜生同归于尽。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强忍着泪水,转身跑出角门,消失在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陈婉清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奔跑着。她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街道上一片狼藉,百姓们四处逃散,躲避着军阀的骚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停下脚步,一旦停下,就会被马德彪的人抓住。

也不知跑了多久,陈婉清来到了城外的一座破庙前。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庙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残烛在墙角摇曳,昏暗的光线下,墙上的壁画显得格外诡异。

陈婉清找了个角落坐下,抱紧双臂,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陈家的遭遇,心中充满了仇恨。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家人报仇,一定要让马德彪和那些军阀付出代价。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就摆在了她面前。身无分文的她,连温饱都成问题。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婉清不得不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在街头卖艺求生。她凭借着从小学习的武术身法,舞剑卖艺,偶尔也能得到一些好心人施舍的铜板。但这点钱,也仅仅够她勉强糊口。

这天,陈婉清像往常一样在街头卖艺。她手持长剑,身姿轻盈地舞动着,剑花翻飞,寒光闪烁。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叫好,不时有人往她面前的破碗里扔几个铜板。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推搡声,几个满脸横肉、腰挎大刀的汉子拨开人群闯了进来,为首的疤脸汉子盯着陈婉清窈窕的身姿,嘴里发出刺耳的怪笑:“小娘子这身段,跟着老子回山寨当压寨夫人,保准天天吃香喝辣!”

陈婉清脸色骤变,长剑一横挡在身前。“滚!” 她话音未落,两个喽啰已挥刀扑来。寒光闪过,陈婉清旋身避开刀锋,脚尖点地跃上一旁的酒旗,长剑如灵蛇出洞,瞬间挑落一人手中的兵刃。围观百姓吓得四散奔逃,街道上只剩下山匪们的叫骂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疤脸汉子见状,从腰间掏出一把淬毒的飞镖。陈婉清正与三名喽啰缠斗,没注意到背后的杀机。飞镖破空而来,狠狠扎进她的左肩。剧痛让她动作一滞,紧接着后脑重重挨了一棍,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陈婉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马背上,四周是泥泞的山道。山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远处隐约传来兵器相交的铮鸣。疤脸汉子骑在马上,得意地摸着腰间从她身上搜走的堪舆图册:“这破册子看着挺值钱,回去卖了还能换几坛好酒……”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惨叫,一支弩箭穿透喽啰咽喉,猩红的血溅在陈婉清脸上。

山道拐角处,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手中的洛阳铲寒光凛冽。陈婉清强撑着抬起头,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看见山匪们抽出兵器冲向那伙人,而对方腰间悬挂的摸金符,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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