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南蛮丛林笼罩在淡蓝色的雾气中，露水从蕨类植物宽大的叶片上滑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沮授拢了拢被露水打湿的衣襟，指尖触到藏在夹层中的密信——那是大司马管彦亲笔所书的同盟誓约。使团残存的十二名护卫呈扇形散开，小七始终保持着离沮授三步的距离，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大人，穿过前面那片箭竹林就到渡口了。"向导岩罕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孟获的人应该不会追到汉地边界..."
话音未落，一支鸣镝突然划破晨雾。沮授猛地侧身，箭矢擦着他的发冠钉入身后树干，箭尾绑着的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是南蛮集结的信号。
"结阵！"小七的剑光如匹练般展开，斩落三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毒箭。十二名护卫瞬间组成圆阵，将沮授护在中央，但丛林里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哨声，至少有五十名蛮兵正在合围。
孟优从箭竹丛中大步走出，青铜臂甲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他咧开嘴露出镶着兽牙的金齿："沮大人何必急着走？我兄长正在准备血酒，要与汉使再续盟约呢。"
沮授的目光落在孟优腰间新添的佩剑上——那是益州牧府的制式短剑，剑鞘上"刘"字铭文清晰可见。他心头一凛，突然明白昨夜宴席间孟获为何频频离席。
"既然孟获已做抉择，又何必再说此矫情之话？"沮授缓缓抽出袖中的竹简盟书，羊皮封面上的火漆印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却不知益州刘季玉许给南蛮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们下决心与大司马为敌？"
孟优的笑声像夜枭般刺耳："刘璋大人承诺，待拿下汉中，便将朱提、越嶲二郡划归我南蛮！"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北方，"至于管彦的部队...此刻恐怕已经在益州各隘口垂死挣扎啦！哈哈哈~~~~"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小七的剑锋微微颤动，他看见沮授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哼~。"沮授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刘璋假意联合，实则谋图大司马，此策早已被我主洞察。"他忽然将盟书重重摔在地上，羊皮卷轴展开，露出管彦鲜红的指印，"即使无孟获之助，刘璋兵败也不过意料之事，我主大度，愿给蛮王一个合作之机会，尔等数目存光，竟被刘璋三言两语便哄骗过去，汝可曾想过，若刘璋兵败，我等被杀，待大司马提雄兵十万至此，孟获当如自处？汝可知三年前夜郎王叛盟，如今他的头骨还在大司马帐前当酒器！"
孟优听闻沮授地话语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狞笑起来："等沮大人的头颅送到成都，刘璋大人定会厚赏！"他猛地挥手，"拿下！要活的！"
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三名护卫立刻扑到沮授身前，毒箭穿透皮甲的声音闷如擂鼓。小七的剑舞成一片银光，边战边退到沮授身旁："大人，东北角树丛较稀，属下开路！"
"来不及了。"沮授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塞给小七，那是昨夜他根据岩罕的情报连夜绘制的南蛮兵力布防图，"你带着这个突围，必须亲手交给大司马！"
小七还要争辩，却见沮授已拔出佩剑，剑锋在晨曦中泛着冷光。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的文官此刻眼中燃烧着罕见的战意："我沮授虽非武将，也知忠义二字怎么写！"
混战中，小七看见沮授的冠带被蛮刀斩断，略有花白的发髻散开，在刀光剑影中如银蛇狂舞。一名蛮将的标枪刺穿了他的右肩，但沮授竟用左手抓住枪杆，反手将佩剑送入对方咽喉。鲜血喷溅在竹简盟书上，将管彦的指印染得更加鲜艳。
"走！"沮授突然回头对小七暴喝，同时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暗器，将最近的三名蛮兵击退。小七咬牙劈开拦路的藤蔓，借着这瞬息间的空隙冲入箭竹林。身后传来孟优歇斯底里的吼叫："放箭！别让那个亲卫跑了！"
毒箭擦着小七的耳廓飞过，钉入竹干的箭簇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感到右腿突然一麻，低头看见一支小箭已没入大腿，周围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小七毫不犹豫地挥剑削去中箭的皮肉，鲜血喷涌而出，剧痛反而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当追兵的呼喝声渐渐远去时，小七已经顺着激流漂出十里。他死死咬着鱼符——那上面不仅有刘璋与孟获往来的密信拓印，还有沮授用指甲刻下的最后情报："刘璋联蛮诈取汉中，实欲断我归路"。
七天后，濒死的小七被牂牁江上的渔民用网捞起。当当地地村名发现这个浑身溃烂的汉子时，他溃烂的双手仍紧握着染血的帛书。高烧不退的小七正坐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上，尽力地向洛阳城赶去，虽然高烧不退，但是他不敢有任何马虎，只得强打着精神，随时预备应对不测。
而此时此刻，在秃龙洞的祭坛上，孟获正举起镶金边的牛角杯，杯中浑浊的酒液倒映着沮授苍白的面容。
"汉使还有什么遗言？"孟获的金耳环在火把下晃动着刺目的光。
沮授散乱的白发垂在血迹斑斑的衣襟前，却昂首大笑："可笑孟获自诩英雄，不过是三岁孩童之智！刘璋小儿不过瓮中之鳖，待大司马铁骑南下，尔等蛮夷..."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祝融夫人的飞刀已经抵住他的咽喉。
孟获的脸色阴沉如水："剥下他的脸皮，做成战鼓面。我要让汉军听见他们使者的皮肉之声！"
当青铜刀划开皮肤时，沮授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管彦大司马必为我等报仇！孟获，我在地府等你！"鲜血喷溅在祭坛的图腾上，顺着古老的刻痕流淌成诡异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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