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年,正月初五,夜晚时分
司州,平阳郡,平阳城,太保府,刘氏祠堂内
阴森森......
凉飕飕......
祖宗祠堂三炷香......
牛羊猪......
马并狗......
五牲祭礼列于前......
三叩首......
饮血酒......
一门六妃跪于此......
姬姓人......
康公裔......
不惜香消匈奴冢......
“老夫知道,你们恨我,恨我一意孤行,恨我不惜卖女求荣,恨我将你们姑侄姊妹推进火坑之中......”
刘殷老泪纵横地看着跪在他眼前的至亲骨肉......
“可若不舍弃尔等,又该如何面对这群狼环伺?!老夫若是不能卑躬屈膝,又如何护得了这偌大的一家?!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先祖刘康公起,传下来的血脉,全部被匈奴人腰斩于市井?!”(姬姓,又名刘季子,周顷王之子,周定王与周匡王之胞弟,春秋时刘国君主,参与了“麻隧之战”,并大败秦军。)
太保刘殷神色悲痛地耸动着眉头,看着已然呜呜咽咽的四个孙女,还有他那两个从小视如珍宝,并且亲自教养长大的掌上明珠......
这长女刘英......
那真是......
环肥燕瘦水蛇腰......
眉角犹有风骚痣......
樱唇欲语秋波转......
媚色艳冠平阳城......
而次女刘娥......
又别有一番风情......
那真是......
一支素玉簪乌发......
两颊勾得嫣红醉......
若说谪仙下凡尘......
唯有丽华芳自香......
刘殷不禁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另外四个孙女......
最大不过及笄之岁......
已有含苞欲放之色......
刘聪简直禽兽不如......
竟连稚童亦不放过......
刘殷不由得悲从心来,看着她们几个女娃,竟是一阵无语凝噎......
刘娥轻蹙黛眉,径自站起身来,扶住了他的父亲,然后又对着刘佳儿等四个小侄女儿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饮了血酒......,记住!女子生来就是外姓之人,早晚都要跟着夫家而去,所以从此往后......,你们与我姊妹不再是刘氏之女,你们的父亲母亲也会忘记你们,所以若是今后惹了祸端,也只有你我姑侄一起面对,再无什么娘家能为尔等撑腰......”
刘娥目光严厉地看着四个小侄女,语气更是严肃得令人不寒而栗......
刘佳儿不由得轻咬朱唇,委屈的泪水藏在眼眶里,硬是不敢让它们轻易落下......
“好好回房休息,明日静等宫人来迎......”
刘娥再次语气冰冷地催促了一句......
刘佳儿眼眶红肿地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旁忐忑不安的其他姐妹,然后双眸含泪地对着祖父刘殷和两个姑姑福了福身子,二话不说就转身领着其他三个妹妹一起离开了祠堂......
不久之后......
祠堂烛光摇又曳......
祖宗牌位静无声......
恨上心头生毒计......
欲说还休泪先流......
刘殷的身子微微发颤,就连添着香油的双手,也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刘英禁不住扭过了头,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刘娥也双眸泛红地咬着朱唇,心头全是说不出的酸楚......
“哎,世事无常......,那时候的晋国,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谁又能想得到?!这才短短几年?!晋国......,就亡了?!”
刘殷神色悲痛地翕动着嘴唇,目光哀怨地盯着两姊妹,眼泪更是不争气地“噗噗”往下流......
“那时候......,为父正是青春年少,不仅郡中要招我为主簿,州府要辟我为从事,就连齐王司马攸和征南将军羊祜都要征我为官!可就算是太傅杨骏,先主惠帝亲自出面,为父也全都一一婉拒了!”
刘殷的脸上忽地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连瞳孔里都似乎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光彩......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为父这样自命清高之人......,嘿嘿......,哈哈哈......,竟然......,他娘的从贼了......,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哈哈哈.......,呜呜呜......”
刘殷突然像疯癫了一般,大声哭哭笑笑了起来......
刘英忍不住就要上前去劝慰......
刘娥却突然将她阿姊一把拉住,然后轻轻地对着她摇了摇头......
刘英诧异地瞪大了双眸,看着眼角含着晶莹泪光,目光却无比决绝的刘娥......
片刻之后......
刘殷整个人都像颓废了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祖宗牌位......
“爹爹......,晋室无能,害了百姓......,也害了您......,”
刘娥忽地朱唇轻启,莫名地提醒了一句......
刘殷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的次女刘娥......
刘娥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无比冷漠......
“爹爹希望丽华怎么安慰?!说爹爹您忍辱负重,甚至不惜背负无数骂名,也要救下这许多的流民?!可他们最后不都填充进了爹爹名下的产业?!这样既增加了大量的人口和税收,又轻而易举地博得了一个天大的善名......”
刘娥禁不住蹙了蹙娥眉......
刘殷也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
“当然您也确实算是救了他们......,可这不也是趁火打劫?!百姓从此没了土地,国家也没了这些百姓,那您和那些亡了晋国的豪门,又有多大的区别?!”
“你?!你你你!”
刘殷忍不住伸出了右手,气急败坏地指着刘娥......
刘英也是惊诧莫名地看着她的妹妹......
“节俭而不鄙陋,清约而不孤高,这是世人口中的您,却也将“同流合污”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刘娥稍稍往他父亲的身前迈出了一步......
刘殷却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了一步......
“父亲又为什么要在司马攸死后,才答应他儿子齐王司马冏的征辟?!因为他才是真的懂您!年岁上又好欺瞒?!这大司马军谘祭酒的职位......,还有新兴郡太守一职,这才是您梦寐以求的!从此整个新兴郡的土地都是您的了!哦,不对,是守护了祖先的土地......”
刘娥轻蔑地抬了抬嘴角......
刘殷却是止不住地抽了抽眼角......
“女儿还听说,邢延已经叛了刘琨,所以爹爹如此“毛遂自荐”,进献自家女儿,想必也是为了求取新兴一郡吧?!”
刘娥不由得昂了昂螓首......
刘殷的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慌乱,可瞬间又变得无比狰狞了起来......
“放肆!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为父为的是荣华富贵?!为父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我华夏存亡!为父只恨咱们刘氏之女实在太少,不然全都应该送去刘聪那里!让他夜夜笙歌,让他荒废朝政,让他也做一回亡国的帝辛!”
刘殷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
“丽华,你读了那么多书,褒姒,妲己的手段,你都看了没有?!爹爹要你们姊妹做赵飞燕,做赵合德,哪怕是做貂蝉去用连环计,也一定要用尽她们的手段,亡了这帮狗彘不如的屠各杂种!”
刘娥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螓首......
“父亲以后还是深居简出,不要再参与汉国的朝堂之争了,好好带着兄长们给百姓们多多教授一些《汉书》和《太史公》等书,也算是......”
刘娥有些不忍地抿了抿嘴,又深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竟是二话不说地带着她的阿姊刘英就径自离开了祠堂......
“嘎吱”一声......
祠堂的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刘殷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一个人在这沉闷的祠堂里,呆呆地站立了整整一夜......
公元312年,正月初五,夜晚,戌时三刻
梁州,汉中郡,褒中县城
“火!”
“着火了!”
“火龙烧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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