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年,正月初六,上午时分
梁州,汉中郡,梁州城南门的城楼里
脸儿青青鼻儿肿......
破衣烂鞋浑身颤......
杨虎磕头如捣蒜......
王建卖惨李运哭......
“贾将军!贾公子!俺们真的是梁州官军呀!”
杨虎昂着血肉模糊的额头,高高撅起了又肥又大的腚,可撑在地上的双手却抖得犹如筛糠一般......
贾乂却依旧板着脸,目光也变得越发冰冷......
“将军明鉴啊!俺们之前虽然都是流民,可氐人作乱的时候,俺们就全都加入了梁州官军,然后和联军的弟兄们一起抗敌作战......”
李运一边煞有其事地扯着谎,一边婉转地解释了他们身上的匪气,还顺口强调了一下“一起抗敌作战”这几个明显是在“套近乎”的字眼......
贾乂下意识地抽了抽嘴角......
“贾将军!俺可以用俺岳父的性命担保,若有半句虚假,苍天可鉴,定叫他天打雷劈!”
杨虎忽地直起了身子,毅然决然地发起了誓......
王建的眼角立时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贾乂的脸上却意外地露出了凝重之色,就连看向王建的目光也变得分外凌厉......
“老夫也可以对天发誓,但凡有半句虚言,定叫俺女婿不得好死!”
王建恶狠狠地看着杨虎,咬牙切齿地发起了毒誓......
杨虎立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李运赶紧低下了头,甚至咬紧了牙关,死命地用右手掐着大腿,硬是把差点喷涌而出的“忍俊不禁”,给活生生地憋成了“痛不欲生”的“狰狞”模样......
贾乂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偏将任播立时会意地跨出了一步,二话不说就高高举起了手上的战刀......
杨虎顿时又吓得“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王建也不自觉地低下了脑袋.....
李运更是直接缩了缩脖子......
部曲督蒲侯却是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一边用眼神示意亲卫们继续严加戒备这些个贼寇,一边又仔细地打量起了这对各怀鬼胎的翁婿和贼眉鼠眼的李运......
李运下意识地把脑袋压低了几分,不仅眼珠子一阵“滴溜溜”乱转,喉结更是“慌乱”地滚动了几下......
“哼哼!尔等既然自称是官军,又怎么会去烧了后城治,昨晚还大张旗鼓地去夜袭了南郑?!”
贾乂突然冷哼了一声!
任播手上的战刀立即“二话不说”就搁在了李运的左肩之上......
那锋利的兵刃......
那透骨的寒意......
李运立时僵直了身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军中......,军中缺粮......,只有天师道的各个治所里还有大量的余粮......,所以......,只有打劫他们才能......,哦,不不不,是借粮......,是向他们借粮......”
李运头皮发麻地哆嗦着身子,声音都止不住地打起了颤......
贾乂的瞳孔立时一亮......
“那些粮草呢?!”
蒲侯忍不住脱口就问......
李运却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王建......
王建立时露出了凶相......
“快说!”
贾乂突然一声怒喝!
李运顿时哆嗦了一下......
“后城冶......,后城治的粮草......”
李运像个结巴似的支支吾吾了起来......
“啪”的一声!
任播抬起战刀就用力地拍在了李运的左肩上!
李运立时瞪大了眼睛,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
“还不如实招来?!”
贾乂再次大喝一声!
“后城治......,后城治的粮草已经全部押运去了西乐城......”
李运终于是硬着头皮,咬着牙根地说了出来......
王建立时变得面如死灰......
杨虎也像是泄了气一般......
蒲侯立马走到了挂着汉中郡地图的架子旁,然后快速用炭笔在西乐城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那南郑的呢?!你们有没有抢到?!”
蒲侯兴冲冲地看着满脸痛苦的李运,顿时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角......
“哎,这......,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没想到大半夜去偷袭,还他娘的被天师教的人给埋伏了......”
李运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王建也是悔恨地摇了摇头......
杨虎更是耷拉着脑袋,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
“贾公子......,俺们几个真的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逃回的梁州......,还请贾公子和联军的各位弟兄高抬贵手,放俺们城外的那些弟兄们尽快进城,不然那些该死的天师狗真的要杀过来了!”
李运忍不住地哀求了起来......
王建和杨虎二人也是一脸的焦急......
贾乂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莫名的诧异......
贼寇还能有情有义?!
莫不是看花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擂鼓声突然响彻了天际......
王建和杨虎的脸上瞬间变得煞白煞白......
李运更是吓得一阵浑身发颤......
贾乂的眉头也瞬间拧在了一起......
同一时刻!
梁州城外!
漫天飞起符箓灰......
天师教众齐披麻......
战鼓擂起万重怒!
血仇只能血来偿!
......
张咸手持桃木剑......
狂风骤起天色沉......
梁州城下溅血光......
尸山堆成登云梯......
天师教众发疯了一般地屠戮着滞留在梁州城外的流寇,甚至还有不少教众直接踩着堆起来的尸山就要爬上城墙......
偏将严敦和部曲督臧振立即指挥着各自负责的梁州守军奋力抵抗!
城头还有不少手持着木棍和锄头的百姓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防守!
天师教众更是冒着落石,悍不畏死地喊着各种口号,前仆后继地冲击起了梁州城墙......
一时之间!
喊杀震天!
血肉横飞!
惨嚎不断!
城门旁已是一边倒的杀戮......
大刀砍断了贼寇们的脖子......
长枪刺穿了贼寇们的胸腹......
可爬上城墙的天师教众们......
竟是一个个被无情地击杀......
谢艾眉头紧锁地看着越发激烈的战况,心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敲响铜锣来鸣金收兵......
阿郎早就调走了梁州城的所有兵马......
所以这城里面又哪来得这么多守军?!
城内的百姓又为何要帮着他们守城?!
难道这些人不是那些流寇们的帮凶?!
不然为何不让那些流寇也进入城池?!
谢艾的额头上禁不住地流出了冷汗......
可就在这时!
一面绣着“兵马大元帅贾”的旗帜突然被守军们给挂了出来!
可还没等城外的天师教众错愕多久......
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竟是已经响彻了天际!
“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不久之后......
并州,太原国,盂县,前往新兴郡的必经之路上
疾风吹劲草......
烈焰焚枯树......
恨意插两肋......
何处杀刘琨?!
“刘琨!!!你个狗娘养的玩意!有种给老子出来啊!!!”
令狐泥怒不可遏地对着天空狂吼,手中的缰绳更是将战马拽得嘶鸣不止......
“将军!刘琨会不会是去了娄烦县?!”
亲卫突然上前抱拳提醒了一下......
“你是说沿汾水一路北上,然后翻越燕京山去娄烦县?!”(燕京山属吕梁山脉,又名管涔山,林溪山;《水经注》:“管涔亦燕京之异名也”。《淮南子·地形训》:“汾水出燕京。”燕京山东承阴山余脉,南接吕梁云中,古称晋山之祖。最高峰荷叶坪山在西马坊乡之南。)
令狐泥的眼珠子立时一阵“滴溜溜”地乱转......
“娘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令狐泥立即拽紧了马缰,朝着娄烦县的方向看去......
亲卫立刻识相地低下了头,嘴角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屑......
“你带一队人留下!”
“诺!”
亲卫立即应诺了一声......
“其他人全部上马!”
“咱们去娄烦县!”
“杀刘琨!!!”
片刻之后......
梁州,汉中郡,褒中县废墟之南,联军的临时营地外
杨茂搜光着膀子,背着多刺的荆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从氐人的军阵之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
那副步履维艰的蹒跚模样......
明月不由得抬起头朝着仇池氐人的军阵看去......
那种压抑的寂静无声......
那种屈辱的怒目而视......
可杨茂搜还是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联军的营寨走去......
五十步......
一百步......
两百步......
“扑通”一声!
杨茂搜竟是直接跪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罪臣杨茂搜!”
“特来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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