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云淡风轻

从深夜至黎明,星渐隐而日始出,天色由暗变强,只见滚滚灰云已从天边乘风会聚而来,过隙飘荡在蔚蓝苍穹,过了一阵,那云由灰转白,或高或低,或浓或淡,形状大小变幻不一,有时铺满整个天空,有时一朵也寻觅不见,引人遐想万千……

慢慢的日幕西山,天地重复黑暗,星光再次闪耀,云在此之下已不甚明了,亦分不清是何色彩,朦朦胧胧似荡漾似徘徊,风吹拂着它,时快时慢的继续游离于天空之上。

不论阴与晴,这天地间又怎会少的了风和云。

一个人就这个样子,傻傻的用一整天的时间,去全神贯注的盯着天上的云,柳天雷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会做出如此无聊至极的事了。

当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柳天雷惊讶的发现,就在离他卧着的土坡不远处的河岸边,一个躺在草地上的金发异族男孩,和一个半坐着的灰衣气质女孩,也在静静的和他一起做着同样的傻事。

柳天雷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空的云,思绪回转:初来这大鹏重镇讨活计时,他所做的第一份工,便在镇西码头见到了这个异国男孩骑着一匹高头白马,威风凛凛的奔驰过眼前。

这个金发异族男孩如此的与众不同,使得柳天雷对他惊奇不忘至今。

后来有幸在大鹏酒楼当了几天跑堂小二,柳天雷不但又见到了这个异族男孩,还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灰衣女孩,当时正忙的头晕眼花的柳天雷无意间,只来得及瞧了她侧面一眼,即惊讶于灰衣女孩绝美的容颜同时,隐隐的,又觉得他和这个灰衣女孩间,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亲密相连的感觉,就算望着这女孩上楼渐渐走远的背影,竟也像极了失去的那位从小吵到大的亲人,奈何自己身份实在卑微到了尘埃,不敢冒然的去向她相见交往,事后没过一时三刻,脑袋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即人事不省,待醒来睁开眼时,人竟然已经躺在了柴房角落处,接着才知自己晕厥倒地时,不巧打翻了一盘高档酒水,随即连夜就被大鹏酒楼扫地出门。

当前日晚上,在曾经的介生武馆大门前充当更夫小厮时,柳天雷不禁暗叹命运冥冥安排,在这近百万人口的边陲重地,自己如大海捞到针一样的幸运,竟再一次见到了两人,如此相近之下,柳天雷虽不知彼此又相隔了一段不短的时日里,这两人一同究竟经历了何事,但从张管家和这两人只言片语的对话上发觉,这两人如今的日子过的似乎很糟,很糟。

不过昨晚介生武馆突发大火,整个院落一夜间几乎烧成了白地,可怜自己好不容易刚找的这一个安稳的看门活计,百分百又丢了。

再细看这两人虽然看似此刻和自己一样落魄,但好歹人家是成双入对的,自己却是一个人独撑不说,就是以后的境遇,估计这两人随随便便也要比自己好到天上去。

别人是郎才女貌,自己却是十足的倒霉蛋,没本事。

柳天雷想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武剑阁清了清一天一夜都未曾说话的嗓子,缓缓的道“这天上的云,变来变去的,真好像人生一样起伏跌宕”

文轲点点头,静静的道“我心情很不好,或者有什么实在想不开的时候,就用这法子看云一整天,这样心情便会慢慢变好起来”。

“看来你教我的这个法子,真的不错,我以前和你一样,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时候,只会跳到屋顶上,等着到晚上去数星星,数着数着有时就睡着了,不过就算这样了,心情还是很多天,不大好过”武剑阁自嘲一笑道。

文轲哦了一声,看了看五大三粗的武剑阁,转头看向远处接着道,“其实这个法子,还是我的拜门师父教我的,她说眼光要想看的远,那就抬头看天,因为这个世上只有天,让人永远看不到尽头,人的心里若到了无法满足的时候,或者极度失落的时候,就去窥探天空之中千变万化的云,感受那无处不在又变化莫测的风…”。

“拜门师父?”武剑阁稀奇道“你还有正式的师父?我怎从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自从进了介生武馆后,好像你天天除了去习武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你我但凡见个面,你就只顾着,哎,和我拌嘴磕牙吧,至于我的其它一切,你可曾真正关心过多少?”想到这里,呆呆的看着武剑阁半天的文轲黯然的低着头道“从,从那件事过后,我便和师父断了联系,到今天为止,也不知道她出了何事,不过,想我师父身份尊贵,等闲之辈也不见得就能拿她怎样,她老人家,是,是,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说到此处,文轲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不过随即坚定的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倘若没出那件事的话,本来我是要和师父,一同去京都白云观的紫霞宫,深造去的”。

静静的聆听完文轲的诉说,武剑阁讪讪的心中回想道“当时在不毛边,自己只是逞一时英猛,顺带着救了一个,看似可怜又命苦的莹弱女孩,心底也一直有些瞧她不起,谁知人家正如师父武仲景所极力推崇的那样,原来是真的大有本事,昨夜介生武馆那场大火,也亏的文轲你博学多识,指出用泄露大片沼气再将之引燃的方法,才能把密室烧的那般干干净净,这一点,纵使习武之人的武功高破天,也绝迹做不到的,可笑自己同人家相处的也有老长的一段时间了,居然到现在才明悟到这些,同她诸多方面相较,我武剑阁实在是个井底之蛙而已”。

武剑阁生平第一次当着女孩子的面,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匹夫一词实至名归,师傅的良苦用心,果然都让自己喂了狗。

一个单腿单手鲤鱼打挺式爬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武剑阁一扫昨夜的种种不快,精气神已恢复至一如既往的坚毅与果敢,他抬头仰面再看那云,忽思忖道“只是这云,从何处始出,又向何处而终结?请你为我一一解惑,可好”。

闻言,文轲顿觉眼前一亮,看着此时武剑阁的目光中的一切,她泛起了赞赏之意,脱口夸道“你所请教的这个问题,不但我不知晓,连我的师父以前也曾反问到过我,纵然天慧如她,她也说不甚知晓一二,还说等以后,只能由我来解开其中的奥秘呢”。

武剑阁摊开双手,感受着自玄天木棺破茧而出时,体内开始流淌着的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竟失了一会神。

忽远方一匹白马奔腾而来,在武剑阁身边撒欢扬蹄不定,脸磨耳蹭尽显亲昵之态。

柳天雷远远的见两人惊喜过望的牵过那白马后,神情激扬的互相间说了些什么,似打定了什么注意后,两人携手跨上白马,然后向着朝阳方向一路飞驰而去。

没多久,文,武两人并着白马,似消失在了远方的白云之间。

别人的路已燃起了无限希望,而自己还要想着接下来再去找什么活计,来养活自己,柳天雷揉了揉饿的老半天咕咕作响的肚皮,十分无力又无奈的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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